黑暗的会议室里，唯一的冷光来自林夏眼前的虚拟面板。
那行金色的字跳动得极快，像是某种生命体的心率。
【提示：内容封锁路径已锁定。备用传播节点激活成功率：87%】
“正如所料，他们没打算留活口。”林夏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屏幕上，几个远程连线的头像正在闪烁，背景是一片代表异常波动的红线。
阿哲那头大概是在网吧或者某个地下室，嘈杂的键盘声混合着泡面的味道仿佛能顺着网线飘过来。
“老大，这次不是开玩笑的。通信管理局那份红头文件看着是针对‘违规信息’，实际上是把我们的Ip段当病毒杀。刚才又有三家合作的第三方云存储把我们踢了，理由是‘不可抗力’。现在只要是带有‘反击者’三个字的文件，连传输都会被重置。”
“数据呢？”林夏转头看向右侧的投影。
顾沉舟坐在堆满卷宗的办公室里，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他身后的白板上原本密密麻麻的数据线，此刻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反直觉走势。
“这就很有意思了。”顾沉舟指尖点在一条昂扬向上的曲线上，“按理说，主账号被封，流量入口被切断，触达率应该归零。但你看这条深蓝色的线——这是过去三个月的用户行为模型。虽然官网点击量没了，但私域转发的裂变系数在刚才半小时内暴涨了四倍。”
他停顿了一下，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林夏，高压并没有切断传播，反而把‘看热闹’的观众变成了‘传火炬’的信徒。信息正在从‘被动观看’转向‘主动传递’。这种基于信任背书的民间记忆链，机器算法是审不出来的。”
“没错，我在下面感觉最明显。”李曼的声音插了进来。
她手里捏着一把皱皱巴巴的纸条，像是刚从哪个垃圾桶里翻出来的，“成都那边有个被裁的hR大姐，自己手抄了一份‘职场避坑指南’，贴在社区公告栏的寻狗启事背面；武汉那边的茶馆里，有人把我们要发布的维权流程印成了传单，夹在打麻将的钱里递出去；还有西安，有人把我们的LoGo做成了快递包裹贴纸……”
李曼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大家都在用最笨的方法，对抗最高科技的封锁。”
林夏盯着那些原始的传播手段，脑海中的系统提示再次刷新：
【提示：检测到高价值传播策略——“去中心化寄生”。
建议方案：标准化载体。】
“笨办法才有效，因为笨办法没有特征码。”林夏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大理石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既然他们不让我们说话，那我们就换一种语言。”
她看向阿哲：“把之前的技术流术语全部扔掉。我要一套全新的黑话体系。”
阿哲愣了一秒，随即那双熬红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是说……加密？”
“不，是转译。”阿哲脑子转得飞快，手指开始在空中比划，“比如‘红烧领导’代表甩锅术，‘清蒸自己’代表被诱导自愿离职。我们做一个二维码，扫进去表面是菜谱，实际上是对应套路的拆解文档！”
“我也能跟进。”一直没说话的陈导扛起了摄像机，镜头盖“咔哒”一声弹开，“我去拍一组街头快问，名字就叫《你今天被哪道菜招待了？》。用这种荒诞剧的形式，审核很难界定我们在讲职场还是在讲美食。”
“这就对了。”林夏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这座被霓虹灯吞没的城市。
那些高楼大厦里，藏着无数正在被“烹饪”的打工人。
她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启动‘种子计划’。把我们的核心内容——劳动法解析、取证录音技巧、谈判话术，全部拆碎。我们要把这些武器，塞进最不起眼的地方。”
“塞进菜谱里，塞进育儿经里，塞进广场舞的教学视频里。让各地的志愿者像撒蒲公英一样撒出去。”
当晚十一点四十五分。
一份名为《正宗川味夫妻肺片制作全攻略（附秘制蘸料配方）》的pdF文件，开始在各大业主群、相亲群和二手交易群里疯传。
文档的前三页，确实是图文并茂的肺片做法。
但在第四页的“食材处理小贴士”里，画风突变：
“切记，选肉要看清纹理，就像看清hR给你的绩效改进计划（pIp）。如果纹理不对（不仅没签字还要你手写承诺书），千万别下刀。具体的‘辨肉（识坑）’对照表，请见附录。”
无数个在深夜里焦虑失眠的职场人，点开了这份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食谱。
林夏看着后台监控器上那个疯狂跳动的数字——下载量在一小时内突破了十万。
系统并没有提示任务完成，反而弹出了一个深红色的感叹号。
【警告：高频且异常的社会化传播已引起特定阶层警觉。】
林夏放在桌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那是某家被誉为行业喉舌的权威财经媒体，刚刚推送的一篇深度专题报道预告。
标题用刺眼的黑体字写着：《警惕情绪化创业对就业市场的破坏——从某非法社群的煽动性传播谈起》。
林夏看着那个标题，甚至能想象出撰稿人那种高高在上、充满傲慢的口吻。
真正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