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红色警报如同失控的心电图，瞬间拉成一条刺耳的直线。
“不是整妻，是死刑。”阿哲猛地把键盘一推，椅子滑出半米远，那张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上此刻全是冷汗，“所有备案域名在一分钟内被强制注销，服务器访问请求过载百分之五千。这哪是黑客攻击，这是直接拔网线。”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几响风扇发出的哀鸣。
所有原本显示着“反击者联盟”页面的屏幕，此刻整齐划一地变成了那个令人绝望的“404”。
常规手段全废。对手不仅想让他们闭嘴，还想把他们的舌头割下来。
林夏死死盯着那片灰暗的屏幕，视网膜上的系统界面却在疯狂闪烁，像是一场无声的风暴。
【警告：中心化节点已全线崩溃。】
【检测到备用方案可行性——去中心化存储协议接入成功率：91%。】
【建议：启用离线同步方案，化整为零。】
“谁说我们要守城？”林夏突然出声，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脆，“城塌了，我们就变回游击队。”
她转向阿哲，语速极快：“切断所有主服务器连接，放弃域名。立刻启用之前测试过的p2p民间共享网络。告诉用户，不需要访问网站，只要装了我们的加密包，每台手机都是服务器。哪怕断网，只要蓝牙开着，两个人擦肩而过，数据就能传过去。”
阿哲愣了一秒，随即眼睛亮得吓人：“你是说……人肉组网？只要有人在，网就在？”
“对，把所有的内容打散成加密切片。”林夏抓起桌上的凉水灌了一口，“他们能封锁服务器，但封锁不了此时此刻正在地铁上、在格子间里、在马路上的每一个活人。”
顾沉舟不知何时走到了白板前，手里捏着一只马克笔，笔尖在板上重重一点，发出笃的一声。
“既然路子野了，那就再野一点。”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冷光，“我刚写完了一套新的验证代码，叫‘荆棘协议’。”
“听着像个刺猬。”李曼接了一句。
“就是刺猬。”顾沉舟快速画了一个拓扑图，“这系统不需要联网验证。任何一台设备都能生成带有时间戳和地理标签的‘职场事故记录’。哪怕在地下三层的屏蔽室里，只要你录了音、拍了照，设备就会立刻本地签名打包。等手机连上任何一个有信号的节点——哪怕是连上隔壁老王的wi-Fi，这些证据就会自动同步到链上，谁也改不了，谁也删不掉。”
他按下回车键，屏幕上跳出一个进度条：“刚收到第一个回传包。深圳南山，一个程序员被强制转岗做保洁的现场录音。”
音箱里传来滋滋啦啦的电流声，紧接着是一个中年男人压抑的喘息，和hR冰冷的机械音：“签了吧，这是公司对你最后的体面。”
办公室里没人说话。那声音像砂纸一样磨过每个人的耳膜。
“体面？”阿哲冷笑一声，手指在触控板上飞快滑动，“既然他们不要脸，那我给他们上点眼药。‘城市信号灯’计划，今晚启动。”
他调出一张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了十个城市的红点——全是金融中心、大厂总部附近的地铁口和公交站。
“我找了一帮搞行为艺术的志愿者，还有几个送外卖的兄弟。”阿哲指着那些红点，“手持投影仪，体积小，流动作战。今晚八点，这些地方的墙上会出现不一样的东西。”
林夏看着预览图，那是一行投射在灰色水泥墙上的白字，简单，粗暴，却像刀子一样锋利：
“去年这里有237人被优化。”
“你的工位下面埋着几份保密协议？”
“每次只闪八分钟，等保安反应过来，人早跑没影了。”阿哲咬着烟嘴，“我要让那些下班的人只要抬起头，就能看见自己的命运。”
角落里，李曼的电话突然响了。
那是刚刚开通不到两小时的“听诊室”热线。
她接起电话，原本干练的声音瞬间变得柔和：“您好，这里是听诊室……别急，慢慢说。”
她捂住话筒，眼圈有些发红，对林夏做了个口型：“第五百个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办公室成了战地医院。
李曼那边的电话铃声就没断过。
资深hR、义务律师、心理咨询师轮番上阵。
这些声音被匿名处理后，汇入后台那个不断膨胀的“职业伤害数据库”。
最让林夏心头一颤的，是凌晨三点来自青岛的一个电话。
李曼开着免提，那头是个带着浓重口音的大姐，声音哆嗦着：“俺儿不敢跟家里说，天天假装出门上班，其实在公园坐着。我想问问，那个叫‘裁员’的事，是不是因为俺儿太笨了？如果是违法的，俺能替他去告吗？”
林夏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鼻腔里的酸涩。
“陈导。”她喊了一声。
一直闷头在角落剪辑的陈导抬起头，满眼血丝，手里举着一张刚刚刻录好的光盘：“片子好了。《看不见的墙》，没有一句旁白，全是监控画面、偷录的音频和聊天记录。我不打算发网上了，发不出去。”
“那就发实物。”林夏从架子上拿下一个纸箱，里面装满了作为“打工人自救包”的眼罩和护颈枕，“刻五千张dVd，塞进这些自救包里。寄给全国各地的合作咖啡馆、理发店、快递驿站。网络有墙，但快递没有。”
她拿起记号笔，在第一张光盘的封面上写下编号：No.0001。
“这张不用寄给网点。”林夏把光盘装进特制的信封，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包装一件礼物，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狠劲，“直接寄到前东家，收件人写那位在那天早上把我赶走的副总裁。”
她刷刷写下一行附言：“您可能需要了解一下，自己成了第几章节。”
做完这一切，窗外已露出鱼肚白。
城市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
林夏看着满屋子疲惫却亢奋的伙伴，系统提示框在她眼前幽幽浮现：【当前据点风险指数：98%（极度危险）】。
这栋写字楼已经不再安全了，那些被激怒的资本巨鳄，下一步反扑绝不会只是拔网线这么简单。
“收拾东西。”林夏把那个信封拍在桌上，声音低沉而坚决，“这里不能待了。硬盘拆走，资料销毁。两小时后，分批撤离。”
“去哪？”顾沉舟合上笔记本。
“成都。”林夏目光投向西南方向，“那边有个废弃的地下车库，有人给我们留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