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苏文清用钥匙打开了小院的门。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吴老虎不在。
他在石桌边坐下,翻开带来的书,但心思根本不在上面。往常这个时候,吴老虎早就回来了。
十一点了,还是没人。
苏文清有些不安。他走到院门口,朝街上张望,除了偶尔路过的夜归人,什么也看不到。
也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但越等越担心。他想起吴老虎说过,跑长途最怕车子在半路出毛病,特别是大晚上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快十二点的时候,苏文清再也坐不住了。
他找了一盏煤油灯,又灌了一壶热水,决定沿着国道去找。
夜很深,风很大。苏文清提着灯,沿着通往省城的国道慢慢走着。月亮时隐时现,把路面照得忽明忽暗。
走了大概五里地,他远远看到路边有个黑影,还有微弱的手电筒光。
是吴老虎的卡车。
车头盖掀开着,吴老虎半个身子都钻进了发动机舱里,手电筒咬在嘴里,正在鼓捣什么东西。
“吴老虎!”苏文清快步走过去。
吴老虎被吓了一跳,直起身,手电筒掉在地上。
“文清?你怎么来了?”他满脸黑油,头发乱糟糟的,“这么晚了,你不在院子里等着,跑出来干什么?”
“你不回来,我担心。”苏文清把煤油灯放在车前,橙黄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一大片地方,“车子怎么了?”
“水温高,可能是水泵坏了。”吴老虎擦了擦手上的油污,“你快回去吧,这地方冷,风大。”
“我不回去。”苏文清拧开水壶盖,“你先喝点热水。”
吴老虎看着他递过来的水壶,愣了一下,然后老实地喝了几口。
“你帮我举着灯。”他说,“我再试试能不能修好。”
苏文清举起煤油灯,站在吴老虎身边。灯光比手电筒亮多了,把发动机看得一清二楚。
“水泵果然坏了。”吴老虎指着一个零件,“螺丝松了,密封圈也烂了。”
他开始拆卸零件,苏文清就在旁边举着灯。夜风很冷,他穿得单薄,很快就冻得打哆嗦,但灯举得很稳。
“冷吗?”吴老虎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冷。”苏文清的声音有些发抖。
吴老虎心里一软,动作更快了。
“递个扳手。”他说。
苏文清不懂工具,在工具箱里翻了半天,拿了个钳子。
“不是这个,是这个。”吴老虎指了指。
苏文清红着脸换了工具。
“没关系,慢慢学。”吴老虎温和地说,“下次就知道了。”
修车的过程很漫长。苏文清一直站在旁边,一会儿举灯,一会儿递工具,一会儿给吴老虎倒水喝。
每当吴老虎满手油污的时候,苏文清就主动把水壶拧开,送到他嘴边。
“小心烫。”他轻声提醒。
吴老虎就着他的手喝水,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苏文清的脸。月光下,这张脸显得格外温柔,眼中有种他从未见过的关切。
那一刻,吴老虎忽然觉得,被人这样照顾的感觉,真好。
从小到大,都是他照顾别人,保护别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深更半夜,提着灯跑出来找他。
“你不用这样。”他说,“我一个人也能行。”
“我知道你能行。”苏文清说,“但是有人帮忙,总比一个人好。”
吴老虎不说话了,专心修车。
凌晨一点多,车子终于修好了。发动机重新轰鸣起来,车灯照亮了前方的路。
“走吧。”吴老虎收拾工具。
车子开回县城,路过苏文清学校的时候,他说:“在这停一下。”
“怎么了?”吴老虎踩了刹车,“明天是周日,你不去院子里?”
“去。”苏文清笑了,“下午去,继续画那幅向日葵。”
“好。”吴老虎也笑了,“我给你准备点心。”
苏文清下车走向学校大门。吴老虎坐在车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