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加油站的“交易所”开始步入正轨。
77号营地支付了首批“货款”,并咬牙签下了一份为期三个月的基础巡逻套餐——月付五吨血。指挥官的想法很实际:先看看效果。如果这蚊子帝国真能保证营地外围安全,让狩猎队和采集队安心活动,产出的价值远高于这点“血税”。
效果立竿见影。
合同生效后的第四小时,一支由十辆改装卡车组成的营地狩猎队,在距离营地西侧十五公里处遭遇了一小群(约二十只)三阶“刺脊野猪”的伏击。狩猎队依托车辆防御,战斗刚打响三分钟,天边就飘来一小片“乌云”——约五万只混合蚊群。
它们没有直接攻击野猪,而是在野猪群上空盘旋,发出一种令人(猪)心烦意乱的密集嗡嗡声,同时释放出微弱的信息素。刺脊野猪很快变得焦躁不安,攻击失去章法,头猪试图驱散蚊群却被无数细小的叮咬弄得狂怒却无可奈何。僵持了不到十分钟,野猪群在烦躁和持续失血(被蚊子抽走的血量其实不多,但心理压力大)下,居然主动退走了!
狩猎队队长目瞪口呆地看着蚊子群在空中聚成一个小箭头,指向营地方向,然后优雅散开。通讯器里传来营地指挥官的惊叹:“它们……真的在巡逻!雷达显示野猪群离开了我们的常规活动区!”
类似的情况在接下来几天不断发生。蚊子巡逻队像精确的电子栅栏,驱离或骚扰接近营地二十公里范围的零散威胁。它们甚至“顺手”清理了一些对营地有潜在危害的毒虫巢穴和变异植物。营地外围安全等级显着提升,人们脸上的惶恐少了些,多了些不可思议的庆幸。
其他幸存者据点也开始闻风而动。一些小型聚集地派出了胆大的信使,带着少量“样品血”或稀有物资,小心翼翼地向旧加油站靠近。蚊子“接待员”们业务熟练,评估、议价、签订简易的“血契”(一种用特殊信息素在兽皮或金属板上留下的契约标记,只有蚊群能精准识别)。
陆远的“蚊子商业网络”雏形初现。他并不追求一次性榨干这些人类据点,而是采用“可持续性吸血”策略。定价在对方承受范围内,服务确有效果,甚至允许“分期”和“物资抵扣”。很快,以旧加油站为中心,方圆两百公里内,七八个中小型人类据点都成了他的“客户”。
血液和物资通过一种新进化的“运输蚊”(体型更大,腹部有多个独立储血囊,飞行稳定)源源不断汇集到几个隐蔽的“血库中转站”,再转运至陆远本体的藏匿处。他的进化速度再次提升,虫群规模和质量稳步扩张。
然而,繁荣之下,暗流涌动。
那个秘密研究所——“盖亚之瞳”下属第三生物异常研究站,行动了。
他们并未直接攻击旧加油站或任何已知的蚊子活跃区。作为研究机构,他们的首要目标是“获取样本”,尤其是疑似存在的“母体”或“核心指挥单位”。
一支代号“蜂鸟”的精锐特种小队,携带专门针对昆虫类生物的装备,潜伏到了旧加油站东南方向五十公里处的一片丘陵地带。根据前期观测和数据分析,他们判断蚊群的大量活动和物资运输,必然有一个或多个核心指挥节点在协调,这些节点很可能在相对安全、僻静的区域。
“蜂鸟”小队队长“鹰眼”,正趴在一处伪装过的观测点,眼睛紧贴着高倍率电子复合望远镜。镜片经过特殊镀膜,能过滤掉蚊子翅膀振动产生的视觉干扰,清晰捕捉到远处天空中的景象。
他看到了一幅奇景:一队队“运输蚊”(研究站已命名)如同忙碌的工蜂,沿着几条固定的“空中走廊”飞行。它们从不同方向飞来,汇入一条主“航道”,向着丘陵深处飞去。飞行高度、间距、速度都显示出惊人的纪律性。
“发现疑似物流枢纽。A3区域,坐标已标记。”鹰眼低声道,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入小队频道,“各单位注意,目标可能出现。启用‘甜霜’和‘静电网’。”
“甜霜”是一种高挥发性信息素诱饵,模拟了多种高阶变异生物受伤流血时散发的“美味”气息,对吸血昆虫有致命吸引力。“静电网”则是发射后能迅速在空中展开、近乎透明、带有强效神经麻痹剂的超细纳米丝网,专门捕捉飞行虫类。
他们要活捉可能出现的“指挥单位”。
布置妥当后,一名队员小心释放了“甜霜”。无色无味的气体悄然飘散,顺着山风,吹向那条繁忙的蚊子“空中走廊”。
起初,蚊群没有反应。它们纪律严明地继续沿着航线飞行。
但几分钟后,一只偏离主航道、似乎是新生的“运输蚊”明显犹豫了,在空中盘旋了两圈,然后不由自主地被那诱人的气息吸引,朝着“甜霜”源头方向飞来。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很快,一小群约上百只蚊子脱离了队伍,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飞向“蜂鸟”小队布设的陷阱。
鹰眼屏住呼吸。这只是开胃菜。他们在等更大的鱼。
果然,当那一小群蚊子即将进入静电网范围时,远处丘陵中,突然飞出一只体型明显大得多、形态也迥异的蚊子!
它约有人类手掌大小,通体暗金色,复眼结构异常复杂,闪烁着智慧生物般的冰冷光泽。翅膀振动频率极高,却几乎无声。它没有直接飞向“甜霜”,而是悬停在陷阱外围,头部微微转动,似乎在观察、分析。
“发现疑似高阶指挥单位!体型、行为模式符合预测!”鹰眼心脏狂跳,“准备捕捉!优先级:最高!”
暗金色蚊子停留了大约十秒。就在“蜂鸟”小队准备启动备用方案(低功率声波驱赶器)将其逼入陷阱时,它突然动了!
不是飞向陷阱,也不是逃离,而是以一种诡异的、闪电般的折线轨迹,瞬间拉高,同时,它腹部末端一个不起眼的小孔,猛地喷射出一小团淡紫色的雾气!
雾气迅速扩散,接触到空气中的“甜霜”分子。
轰——!
没有巨响,只有一团微弱的紫色火光一闪而逝,空气中传来轻微的焦糊味。所有的“甜霜”分子,竟然被那紫色雾气催化燃烧了!
“什么?!”鹰眼大惊失色。那蚊子不仅识破了陷阱,还有针对性的破解手段?它能分析化学成分并释放催化剂?
更让他惊骇的事情发生了。
那只暗金色蚊子在空中悬停,复眼冷冷地“看向”他观测点的方向(尽管隔着伪装网和距离,但鹰眼有种被锁定的寒意)。然后,它振动翅膀,发出一种特定的、人类听不见但能通过仪器接收到的高频信号。
下一秒,四面八方,丘陵的草丛中、岩石缝隙里、枯树洞内,飞出了数以万计的蚊子!它们不再是温顺的“运输蚊”,而是狰狞的“针吻蚊”、“酸蚀蚊”,甚至还有几十只新出现的、甲壳厚重、口器如钳的“护卫蚊”!
这些蚊子早就潜伏在这里!这个“物流枢纽”根本就是个陷阱中的陷阱!
“我们被反埋伏了!撤退!立刻撤退!”鹰眼狂吼。
但已经晚了。蚊群如同黑色的海啸,瞬间淹没了“蜂鸟”小队精心布置的阵地。“静电网”被酸蚀蚊轻易腐蚀,声波驱赶器对这群明显经过强化的蚊子效果大减。
战斗短暂而残酷。特种小队的能量护盾和合金装甲在无数细小口器和酸液面前迅速被突破。惨叫声被蚊群振翅的轰鸣淹没。
鹰眼在最后时刻,拼死按下了紧急信号发射器,将一段混乱但关键的影像和数据传回了研究站。然后,一只“针吻蚊”钻透了他的颈动脉。
几分钟后,战斗结束。
那只暗金色的高阶蚊子(陆远的一个精英子体意识载体)缓缓降落在一块岩石上。几只“护卫蚊”拖来了特种小队的装备残骸和几具还算完整的尸体。
精英子体伸出细长的口器,刺入一具尸体的颈部。血液流入,同时,它还通过口器末端的微型神经探针,尝试读取尸体大脑中残存的、尚未完全消散的短期记忆片段。
破碎的画面和信息涌入陆远的意识网络:研究站……盖亚之瞳……捕捉母体……“弑神”项目试验品……
“人类……果然忍不住了。”陆远的意识冷笑。他将这些信息与之前77号营地人类交谈中无意泄露的只言片语结合,拼凑出了更大的图景。
“蜂鸟”小队的全军覆没和最后传回的信息,在“盖亚之瞳”第三研究站引发了轩然大波。首席科学家看着屏幕上定格的、那只暗金色蚊子冰冷的复眼特写,以及它身后遮天蔽日的蚊群,额角渗出了冷汗。
“不是简单的变异昆虫集群……是拥有高度智能、战术思维、甚至可能具备化学合成与破解能力的社会化超个体生物!”他的声音带着兴奋与恐惧,“‘弑神’项目,必须提前启动了!目标优先级上调至‘灭绝级’!立刻向总部申请调动‘清道夫’!”
血月之下,蚊子帝国的商业扩张初显成效,却也引来了人类最顶尖、最隐秘力量的正式敌视与致命猎杀。一场围绕“母体”与“文明”存亡的暗战,悄然升级。
陆远知道,悠闲的“做生意”时光结束了。接下来,是更加残酷的生存战争。他需要更多的血,更强的基因,更庞大的军团,来应对人类的“弑神”锋芒。
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那幽深的地下,那吸引又危险的心跳源头。或许,是时候考虑,去那里获取一些……能决定地表战争胜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