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陵反伏击战的全胜，并未让陆远放松警惕。人类“盖亚之瞳”研究站的介入，意味着他的“蚊子帝国”从需要小心遮掩的“自然灾害”，升级为了必须认真对待的“智慧敌对势力”。
“商业扩张不能停，但安保等级和反侦察措施必须同步升级。”陆远的意识在庞大的网络节点间流动。他首先强化了“物流走廊”的隐蔽性和防御。新的“运输蚊”被要求尽可能低空飞行，利用地形掩护，并定期更换航线。沿途布置了大量“哨戒蚊”——这些小型单位几乎不移动，伪装成岩石或枯枝，只负责监视和预警，一旦发现非己方大型热源或异常电磁信号，立刻通过生物电网络报警。
同时，他开始尝试一种新的指挥与生存模式：去中心化蜂巢思维加强版。
他的意识主体（始祖蚊）依然是最高的决策核心，但他开始有意识地培养几个“区域节点”。这些节点由精锐的精英子体担任，每个节点负责一片特定区域（如旧加油站交易所、主要血库中转站、重要巡逻区）的日常运营、防御和战术执行。它们拥有较高的自主判断权，只有在遇到超出预案的重大威胁或需要跨区域协调时，才需要请求主体意识介入。这样既能提高效率，降低主体意识负担，也能在主体遭遇不测时，确保虫群不会立刻崩溃。
为了强化节点间的联系与信息同步，陆远结合新获得的几种信息素生物基因，进化出了“思维信使”——一种体型极小、飞行速度极快、专门负责在不同节点间进行“生物信息包”传递的特殊蚊子。它们传递的不是简单的信号，而是经过压缩加密的、包含画面、数据、甚至简单逻辑判断的“意识片段”，能在节点间实现近乎实时的战术共享和经验学习。
做完这些安排，陆远的商业触角伸向了更远的地方。这一次，他的目标是一个中等规模的“漂流者集市”。
这类集市通常由多个小型流浪车队和幸存者团体临时组建，位置不固定，以物易物，流动性强，但也往往缺乏固定营地的防御能力，更容易受到变异兽和匪徒的袭击。“服务”他们，既能扩大血源，也能测试虫群在复杂动态环境下的行动能力。
集市目前位于一片干涸的河床谷地，大约有三百多人，几十辆各式车辆围成简易的环形防线。陆远的一支侦察蚊群早已混入其中，传回了详细的布局、人员构成和面临的威胁信息——一支约有四五十人、装备不差的掠夺者团伙，正在三十公里外虎视眈眈，很可能在入夜后发动袭击。
“发布定向广告。”陆远命令河床谷地附近的某个区域节点。
集市中央，几个正在用变异兽肉交换过滤芯的幸存者，突然发现地上不知何时爬来了几只异常肥硕、甲壳油亮的“甲虫”。没等他们做出反应，“甲虫”背部甲壳打开，里面并非内脏，而是由无数更微小的、发光飞虫组成的立体影像！
影像清晰展示出掠夺者团伙的营地位置、人数装备，以及一行字：“夜间袭击预警。安保服务：击退来敌。费用：战斗结束后，按敌方伤亡折算新鲜血液（标准价目表附后）。预支付10%定金可享优先响应。咨询请跟随引导虫。”
影像维持了十秒后消散，“甲虫”也迅速钻入地下消失。集市里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炸开了锅。有人恐惧，怀疑是掠夺者的新把戏；有人将信将疑；几个首领模样的人则聚在一起，脸色严峻地讨论。
最终，求生的欲望压过了疑虑。他们按照“引导虫”（一种行动缓慢、释放特定温和信息素的爬虫子体）的指示，来到了谷地边缘一处背阴的岩石后。那里已经有一只“工蜂蚊”和几个简易的、用蚊群分泌物凝固成的“血样评估皿”在等候。
经过紧张的讨价还价（主要是人类单方面的），集市首领们挤出了少量血液作为“定金”，签订了临时血契。他们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这神秘的“蚊子势力”是否真的会来，又是否真的靠谱。
夜幕降临，血月当空。集市加强了警戒，人心惶惶。
午夜时分，掠夺者的车队果然借着夜色掩护，轰鸣着冲向河床谷地！他们显然有备而来，几辆皮卡上焊接着重机枪，还有火箭筒的闪光。
就在第一波枪声响起，集市防线岌岌可危之际，攻击者们的头顶，夜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不是蚊群常见的“乌云”形态。这一次，来袭的蚊群完全没有聚集，而是化为无数道纤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黑线”，从四面八方，以极高的速度，呈网状散射覆盖了整个掠夺者车队！
这是新战术——“蜂群散射突袭”。放弃视觉效果上的压迫感，追求极致的渗透和单体杀伤效率。
掠夺者们根本找不到明确的攻击方向。子弹射向空中大多落空。而那些“黑线”精准地找到了每一个攻击者——钻进驾驶室，从通风口进入装甲车，甚至顺着枪管缝隙钻进去！
惨叫声瞬间取代了枪声。不是被吸干的那种惨叫，而是更加凄厉的、带着巨大痛苦的嚎叫。这次出动的，是携带了新型“神经痛觉放大毒素”的特化“针吻蚊”。它们只吸取少量血液用于定位和注入毒素，毒素不致命，但会将痛觉神经的敏感度提升数百倍，让一次普通的叮咬感觉如同被烙铁刺穿！
一个掠夺者捂着脖子从车上滚落，疯狂抓挠，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针在皮下窜动。机枪手惨叫着扔下武器，徒劳地拍打钻进衣领的蚊子。车队瞬间陷入瘫痪和极致的混乱。
仅仅五分钟，还能站着的掠夺者寥寥无几，大部分都在地上痛苦翻滚。蚊群这才开始第二轮收割，由“血囊蚊”进行标准化采血作业。
集市防线后面的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诡异而高效的一幕。没有震天动地的声势，只有敌人莫名其妙的崩溃和哀嚎，然后像被收割的庄稼一样安静下去。
战斗结束后，蚊群再次显现，在空中组合成结算清单：“歼敌47，俘获完整车辆6，缴获武器若干。折算标准血量：8.5吨。扣除定金0.5吨，应收8吨。支持武器抵扣（折算率见附表）。”
同时，几只“工蜂蚊”飞过来，开始评估地上那些掠夺者尸体和弃置武器的“价值”。
集市首领们看着清单，又看看那些正在被蚊子“打扫”的、不久前还凶神恶煞的敌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恐惧、庆幸、荒诞，还有一丝寒意——这些蚊子，太有效率，太冷酷，也太……“专业”了。
他们老老实实地开始凑“货款”，武器、油料、甚至一些稀有零件都拿了出来。
然而，就在陆远享受着又一次成功的“商业活动”和新鲜血液流入时，距离旧加油站西北方向约一百二十公里，一处隐蔽的山坳内，“盖亚之瞳”第三研究站的报复，悄然降临。
他们这次没有派遣人员。而是发射了三枚特制的巡航式信息素播撒弹。
弹头内部没有炸药，而是装满了经过精心调配的、针对蚊群信息网络的“毒剂”——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信息素。它能模拟多种“紧急求救”、“发现高价值血源”、“母体召唤”乃至“交配集结”的混乱信号，并且具有强烈的成瘾性和误导性。
播撒弹在旧加油站外围上空低空掠过，释放出无形的信息素烟云。烟云随着山风，缓缓笼罩向蚊子帝国的重要节点区域。
起初，一切正常。
但很快，负责旧加油站交易所巡逻的一队蚊子出现了异常。它们开始偏离航线，在空中无意义地绕圈，互相碰撞，甚至对同伴发起无差别的攻击。接着是更多的蚊子，仿佛集体“醉倒”了一般，行为模式完全混乱。
交易所的“工蜂蚊”也陷入了呆滞，复眼闪烁不定。
信息素攻击，直接作用于虫群最基础、最依赖的通讯与协调系统！
“检测到强烈信息素污染！节点网络出现局部紊乱！”警报通过尚未受影响的“思维信使”，紧急传回陆远的主体意识。
陆远立刻切断了受影响区域节点与主网络的直接深度链接，防止混乱扩散。同时，他调动未受影响区域的蚊群，试图从外围吹散或用物理方式隔绝那些信息素烟云。
但人类的研究显然更深。信息素似乎能附着在尘埃和水分上，持续挥发，效果持久。
旧加油站附近的虫群陷入了持续的、低效率的混乱。虽然因为去中心化结构没有导致全面崩溃，但重要的物流和交易几乎瘫痪。
“找到播撒源，清除污染源！”陆远意识冰冷。他小看了人类在生化领域的积累。这不是武力对抗，而是针对他种族特性的阴毒算计。
数支精锐的、配备了新型“信息素过滤腺体”（临时进化）的蚊群侦察队，顺着风向和信息素浓度梯度，急速追索而去。
信息素战争的第一回合，人类凭借早有准备的专项武器，暂时占据了上风。陆远的商业网络遭遇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系统性攻击”。
他意识到，与人类的对抗，已经从简单的武力冲突，升级到了更复杂、更致命的生物信息战层面。他需要更快的进化速度，更强大的信息处理与抗干扰能力。
而地下深处，那仿佛回应着他此刻危机感般，传来的愈加强烈的心跳共鸣，似乎正在低语，诉说着某种关于生命进化与信息本质的……古老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