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刚赏的,说是‘此乃先帝赠朕之物,今朕赠之,勿负朕望。’珈儿,他老人家这次可能……爷不能多耽搁,随后还要再入园子去问安。”
胤禛突然站起身拥了下珈宁又放开:“爷这趟回来只是换套朝服,你速去准备一下。”
珈宁心跳加速,点头出去准备。
她其实心里有些疑问,胤禛平日里最是谨慎仔细,虽是去天坛斋所,但随身衣服带的肯定都是全之又全,又为何特意赶回府里一趟来换?
但珈宁知道,此时不是跟胤禛深谈的契机,她带着衣物,见书房房门紧闭,招来守在门外的小邓子,吩咐了几句,便回了房间。
等到小邓子传话让珈宁再次进书房的时候,胤禛已经完全如常,看不出心里有任何异样,只是珈宁帮他换衣服时,偶尔碰到他的双手,还是一片冰凉。
扣好最后一个扣子,珈宁忍不住伸手环住了胤禛的腰,把头贴在他的胸口,轻声说道:“四爷,我相信你,总会如愿的?”
胤禛闻言,手轻轻抚过珈宁的耳边的碎发,似安慰般地在她耳边柔声说道:“看好沅芷那丫头,等我回来。”
珈宁望着胤禛再次远去的背影,手心渗出一层薄汗。
她虽知道结局,但她的丈夫、儿子此时都在政治漩涡的正中心,尘埃落定之前,她也不确定历史会不会改变……
当晚,一队官兵突至,奉命守在圆明园和雍亲王府门口,禁止任何人进出,各个院里的人都闹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忐忑地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翌日传来消息,康熙皇帝驾崩,九门提督隆科多当着众位皇子的面宣布遗诏:
……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于是,雍亲王灵前在继位,众阿哥朝拜新君。为避皇帝讳,胤禛把众兄弟的名字都改成“允”字。
大行皇帝的遗体被连夜运回大内皇宫,嗣皇帝在隆科多的护佑下提前驰回紫禁 城,以哭灵大行皇帝梓官。
数日之内,皇城九门紧闭,隆科多亲守朝阙,非有新皇指令,即亲王之尊也不许入内,一直到二十日的国丧。
十九日,皇四子胤禛正式登基,遣官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坛,免百官朝贺,昭告天下,年号雍正。
也是这天的清晨,珈宁和那拉氏,及雍邸各位女眷,在暗一率领的众皇家侍卫的护卫之下,坐马车入宫。
一路上,珈宁掀开帘子看了看宁静的街道,又放下帘子搂住沅芷,看着沅芷好奇而紧张的眼神,听着车轮旋转往复的声响,她不禁有些恍惚:
来这个世界已经快十九年了,她有了丈夫和孩子,今日要进的宫门高墙,是她往后余生将要生活的地方……
她一直以为她是历史的旁观者,如今发觉,自己也是历史的参与者和见证者。
马车停下后,珈宁掀开帘子,抱着沅芷小丫头下了车。
入眼是刺目的白色,陌生的宫女太监们低着头在廊下穿梭,大气都不敢出。
突然珈宁见到一个有些许眼熟的太监朝这边走来,对她恭敬行了一礼:“奴才苏培盛见过钮钴禄主子。”
珈宁想起来了,当时在木兰秋围和避暑山庄,见过这个小太监,他是李德全的徒弟。
“起吧,不知苏公公找我何事?”
“皇上传您和小格格去东暖阁觐见。”
珈宁把女儿交给青鸾,对苏培盛道:“那婢女和这些东西怎么办?”
“主子放心,内务府已拟定了各位主子的住处,皇上也批准了,您被安排在景仁宫主殿,东西会有人引导安排先放过去。”
“好,那我随你过去,沅芷有些困了,就先跟着奶嬷嬷去休息。”
珈宁说着递给了青鸾和奶嬷嬷一个眼神。
苏培盛想说什么,终是没有开口,而是恭敬地帮珈宁掀开了轿帘:“主子请。”
软轿停在东暖阁前,苏培盛弓腰扶着珈宁下轿。守在外面的陌生小太监迎上来赔笑道:
“您就是钮钴禄主子吧,皇上说了,您来了就直接进去,不必通传。”
珈宁点了点头,走几步迈进了屋子,里面一片寂静。
她警惕而好奇地四处望了望,发现胤禛斜靠在软榻上在沉沉睡觉。
珈宁轻手轻脚走过去,坐在榻边静静等他,顺便打量屋内的环境。
屋里陈设大气却不奢华,虽然设有炭火,但天气昏暗,室内并未点灯,胤禛脸上有层薄薄的阴影,孝服布料下隐约能看到明黄 色的料子。
他身上并没有盖东西,应是刚睡不久。
她悄然起身,在一旁找到一件披风,轻轻盖在胤禛身上,不料这个动作却使胤禛猛然惊醒。
他本来愠色的眼眸,在看清楚是珈宁后,逐渐柔和下来,他拿开披风,坐起身子。
“什么时辰了?”胤禛声音带着一丝刚醒的沙哑。
“巳时二刻了吧,进来前正巧听到两个小太监互问时间呢。”
珈宁见胤禛一脸疲惫,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茶递给胤禛:“四爷喝点水吧。”
她叫出口方觉似乎不对,又改口到:“皇上……”
胤禛被她一时呆怔的样子逗地微微抿唇,接过杯子喝完以后,拍了拍旁边:“到朕身边来坐。”
他见珈宁听到“朕”字,顿了一下,复又柔声说道:“珈儿,过来我这。”
珈宁把杯子放好,走到胤禛身边,一把被胤禛拉入怀中。
相拥片刻,珈宁听着他熟悉的心跳,但他身上已不是熏得已不是沉水香,而是龙涎香的味道,这种感觉恍若隔世。
“沅芷那丫头呢?几日不见,朕有些想她了,不是说让她跟你一起过来么?”胤禛拉着珈宁的手问。
“刚入宫,人生地不熟的,我怕有人假用你的名义,让青鸾和奶嬷嬷带着呢。”珈宁偎依在胤禛怀里低声道。
胤禛低低一笑:“朕自是确定宫内安全了才接你们进来的,不过,珈儿能如此谨慎,甚好!”
他捏了捏珈宁的小脸:“几日不见,瞧着瘦了些,这一路过来,可是累着了?”
“您还说我呢?我看您也瘦了不少,这几日忙得只怕是连觉都没空睡吧?”
珈宁看着胤禛明显的黑眼圈,眼睛里满是心疼:“要不要再睡会儿,我帮你揉揉太阳穴?”
胤禛闻言,嘴角挂着一丝淡淡地微笑:“没有空睡,总比难以入睡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