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瞥了眼跪在地上的老十四,扶起离得最近的诚亲王允祉,并让其他众兄弟也一同起身,又转向允禩平静道:
“既说他有罪,八弟倒是说说,他都有什么罪?该如何处置?”
允禩闻言一怔,这……跟他预想的剧本不一样啊!(?☉? ⊙?)老四这是真要治罪,还是试探自己跟允禵是否还暗中联系?
他复又跪在地上磨蹭许久,见无人帮腔,只能支支吾吾道:“允禵君前失仪,言语无状,之前在皇父灵前又殴打大臣……”
“够了!”
胤禛开口打断了老八的话,声音不高,却如同陵前的寒风,刮得人浑身发冷。
“允禵。”
“臣在。”
十四阿哥的声音里依旧带着最后的倔强。
“朕念你乃圣祖血脉,又与朕一母同胞,本欲历练培养,拔擢重用,望你成才以同兴我祖宗江山社稷,”
胤禛声音平静,但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似有无形的威压让自己不敢抬头注视。
“然自你西北归来,行事乖张,不遵礼法,殴打大臣,先帝灵前言行无状仍不思静悔,今日又在皇考灵柩入葬之际,咆哮陵前,诽谤君上!”
胤禛目光扫过现场的每一位皇子,目光所及之人都不由自主把头埋得更低。
“朕今日若再宽纵于你,何以告慰皇考在天之灵?何以整肃朝纲,警示天下?”
允祥心中暗道不好,急忙上前一步想要求情:“皇上……”
胤禛抬手制止了允祥想要说出的话,允祥见状,知道四哥这是下定了决心,自己多说无用,便止住了话语。
“允禵!”
胤禛的目光重新落在倔强跪地的十四阿哥身上,一字一句道:
你既然如此心念皇考,朕便全了你这份‘孝心’!即日起,留守景陵,就在遵化汤泉,为先帝虔心守灵!非谕旨不得擅离!”
这道旨意,如同最终判决,回荡在寂静的殿内。这哪里是守灵,分明是圈禁!自己这个四哥,终是受不了对他威严的挑衅,开始剥夺自己一切权利和自由了么!
允禵无畏地笑出了声:“臣弟多谢皇上不杀之恩!既如此,臣便告辞,前去守灵了。”
十四阿哥说完也不等皇帝反应,直接起身朝外走去。
允祥伸手想要阻拦,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夹在这同样倔强的两兄弟之间,他此时所能做的,也就是尽可能保住十四弟的命罢了。
允禩站在一旁,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复杂光芒,似是惋惜,又似……一丝算计得逞的冷然。
胤禛声音从上位传来,允禩的眼神又瞬间恢复了恭敬。
“朕知道,朕的学识和能耐远远赶不上圣祖,但有一点,朕十分自信,那就是朕办事不怕苦,不怕难,就是咬碎了牙,也要咽到肚子里去!所以圣祖交给朕的每一件差事,朕都没让他老人家失望过!”
胤禛眸光凛然扫过众人,继续道:“先帝既然把这江山交给了朕,朕就一定要对得起圣祖的一片苦心!大家都是同胞血脉,也请大家一定体谅他老人家的安排!”
“如今大位已定,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各位兄弟也不要胡思乱想了,你们尽忠尽责,若辅助朕治理大清江山,不负朕之苦心,朕便也不会亏待诸位!”
十三阿哥、十六阿哥允禄率先起身道:“皇上如此坦诚直言,臣等非常感动,只要万岁有需,不嫌弃臣等愚昧,臣等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三阿哥、十七阿哥允礼也随即起身:“臣愿为万岁效犬马之劳!”
其他阿哥见状也纷纷站起行礼或真心,或附和地跟随大众表态:“臣等愿意效劳。”
胤禛扶起了离他最近的允祉,语重心长道:
“三哥,明日弟弟们回京,有劳您再留几天做好大典善后收尾工作。”
“臣遵旨。”诚亲王允祉立即恭敬回道。
胤禛点了点头,对下面心思各异的众阿哥道:“今日就到这吧,众位兄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明日随朕启程回京。”
说完,胤禛径直走出了大殿。
允祥与允禄允礼道别后,出殿门望着景陵地宫心绪复杂,想到这些年的经历,想到皇父那句:
“朕知你心中委屈,但朕这一生没做别的,只是保我大清江山安宁,你是朕的儿子,你该明白!”
他不觉间清泪两行,鬼使神差般地往地宫方向走去。
却在地宫入口汉白玉石壁前看到了一抹孤寂的明黄身影。
只见胤禛双手背后,孤零零地站在影壁前面,脊背挺得笔直,似在与父亲做最后的道别,又似在等待父亲归来的孩子……
清风微微吹动他的衣摆,似带走了谁不经意地一声轻叹。
允祥近前,轻唤了一声:“皇上……”
胤禛闻言却没有回头,只是声音中带着一丝嘶哑:
“十三弟,做了皇上,才知道皇阿玛他老人家的难啊!兄弟们可能都觉得能当上皇帝真好,可是要我说,我是一天也不想当这个皇上。”
胤禛透过那道石门,思绪飘到了之前的时光,继续道:
“早些年,皇父年轻鼎盛,咱们当皇子的时候多痛快呐,富贵荣华不比现在少,安逸舒适却比今日强上百倍。先帝殡天这些时日,每当想起那段时光,总是要潸然泪下。”
允祥看着胤禛的落寞忧伤,也有所触动。
皇父年轻鼎盛之时,他每随驾至塞外必会跟十四赛马,跟四哥游猎,和十四一起闯祸了总有四哥兜底求情,那时候父慈子孝、兄弟和睦……
“十三弟,朕这一生,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逍遥自在了……”
一声长长地叹息,让允祥猛然抬头,明明四哥侧颜没有泪水,他却似乎看到了一滴泪痕划过。
他忍不住出声道:“四哥……”
胤禛回头,扯了扯嘴角微笑道:“十三弟,如今恐怕也就只有你还愿意真心地叫我一声四哥了。”
“君臣之礼在前,您毕竟如今是皇上了。”
“朕是皇帝,但也是你的四哥,这一点,永不会变。十三弟,若是连你也要同朕生分,那朕可就真是孤家寡人了……”
“四哥,这话可冤煞弟弟了,老十三几时与您生分了?”允祥连忙为自己喊冤。
“那封你为王时,我说要按先帝封亲王的旧例给你二十三万两,你连拒绝了我三次;我想按皇父对裕亲王的先例让你随意支取宫物六年,任尔随意领用宫中用品,你都一直拒绝不受,还说不是生分?”
“这……四哥,老十三知道你对弟弟好,但您的兄弟却不止臣弟一人,老十三总不好不顾您的名声,让人说您厚此薄彼不是。”
“朕何曾厚此薄彼,其他兄弟莫说能如贤弟一般尽心协力,就算是有王之一半,与朕同心同德,朕亦不负之!”
“四哥……银子弟弟受就是了,但是二十三万太多,我排行十三,就只拿十三万两。裕王叔先例的事还是算了,支取宫物一事莫要再说。”
“那你就把造办处管起来,朕看不惯内务府做的那些个物件,没得让他们白浪费东西。
以后朕的御.用物品都由造办处制造,十三弟你最了解朕的喜好,就帮朕督促他们些,宫物还是随你支取,这样造办处定制东西也方便。”
允祥知道这是四哥变相把待遇和权力给他了,但更多的是把信任和责任也给了他,他没了推辞的理由,只能行了一礼:“臣弟遵旨。”
胤禛连忙扶起他,笑嗔道:“还说自己不见外,这里又没有外人,动不动给你四哥我行这些虚礼干甚。”
十三无语瞥了胤禛一眼,这个梗今天过不去了是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