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工坊，特级检查室。
气氛有点诡异。
所有人都盯着林曦。
盯着他说出来的那句话。
“能量源的频率……和蓝色水晶碎片一致？”
凯瑟琳最先反应过来，眉头皱得死紧。
“老师，您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林曦转身，从旁边一个技术员手里接过数据板，在上面快速划了几下，调出一组波形图。
“看这里。”
他把数据板举起来，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屏幕上是两条能量波形。
一条是冰璃体内那个“装甲生成节点”接收到的外来能量脉冲的波形。
另一条，是之前在沼泽捡到的那块蓝色水晶碎片自然散发的能量波形。
两条波形，几乎一模一样。
只有细微的振幅差异。
“卧槽……”
一个年轻技术员忍不住爆了粗口。
老张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文明点！”
但老张自己的手也在抖。
这发现太惊人了。
“所以，”云瑾抱着胳膊，眼神锐利地盯着冰璃。
“你身上的装甲，是靠那块水晶碎片‘充电’的？”
“不全是。”冰璃回答。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波动。
“主要能量源还是我自身的灵能和精神力。但那个外来脉冲，确实在持续提供基础维持能量。”
她低头，看着自己已经重新覆盖上深蓝色装甲的手臂。
“我以前……没发现。”
“因为这脉冲太微弱了，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它和我的生命体征完全同步，我一直以为那是自身能量循环的一部分。”
林曦把数据板丢回给技术员，走到冰璃面前。
“现在发现了，有什么感想？”
冰璃沉默。
感想？
她能有什么感想？
只觉得……荒谬。
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装甲，居然一直在接收来自外部的、未知的能量补给。
而那个能量源，是她在沼泽里亲手激活、然后被凯瑟琳抢走的水晶碎片。
像个闭环。
像个……设计好的局。
“老师。”凯瑟琳突然开口。
“如果那个水晶碎片是能量源，那它现在在我们手里，岂不是可以……”
“可以控制她？”林曦接话，笑得有点坏。
“理论上是的。”
“只要调整碎片的能量输出频率，或者干脆切断输出，就能直接影响她的装甲稳定性，甚至……让她失去战斗力。”
冰璃的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紧了。
蓝光视觉缝隙，死死盯着林曦。
但林曦下一句话，又让她愣住了。
“但我不打算这么做。”
“为什么？”凯瑟琳不解。
“太low了。”林曦摆摆手。
“用这种手段控制人，没意思。我要的是合作伙伴，不是遥控玩具。”
他拍了拍冰璃的肩膀。
“放心，碎片我会让人好好研究，但不会用来搞你。”
“不过……”
他话锋一转。
“你自己得搞清楚，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回事。”
“是方舟给你装的‘后门’，还是别的什么？”
冰璃沉默良久。
“我需要接触那块碎片。”
“可以。”林曦爽快答应。
“老张，去把碎片拿来。”
“注意防护措施，别又激活了。”
“是！”
老张带着两个技术员匆匆离开。
等待的时间里，检查室的气氛有点微妙。
技术员们继续忙活着其他数据的分析，但眼神时不时往冰璃身上瞟。
好奇，警惕，还有一点点……同情。
这姑娘，太惨了。
被亲爹改造成这样就算了，身上还埋了这么多雷。
现在连装甲都是“无线充电”的，充电器还在别人手里。
这要是搁他们身上，早崩溃了。
冰璃却依旧安静地站着。
像座冰雕。
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早就翻江倒海了。
父亲……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你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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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很快被拿来了。
装在一个特制的透明容器里，外面还套了三层灵能屏蔽罩。
即使这样，靠近的时候，所有人还是能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冰冷的能量波动。
容器打开。
屏蔽罩解除。
那块巴掌大小的蓝色水晶碎片，静静躺在托盘上。
幽蓝色的光泽，在检查室的灯光下流转。
很美。
也很诡异。
冰璃盯着它。
深蓝色的装甲表面，开始泛起细微的涟漪。
像是……共鸣。
“感觉到了？”林曦问。
“……嗯。”冰璃点头。
“它在……呼唤我。”
“呼唤？”
“不是声音，是能量层面的吸引。”她伸出手，指尖对准碎片的方向。
“我的装甲节点在自动响应，想吸收它的能量。”
“能控制吗？”
“……可以。”
冰璃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装甲的自动反应。
但她的手指，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靠近点。”林曦说。
冰璃依言，走近托盘。
距离越近，共鸣越强。
她甚至能“听”到碎片内部，某种规律的能量脉动。
咚……咚……咚……
像心跳。
和她自己的心跳，渐渐同步。
“我的天。”
一个技术员盯着监测仪器，声音发颤。
“能量共鸣指数在飙升！已经突破阈值了！再这样下去。”
话音未落。
异变突生。
蓝色水晶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强光！
紧接着，一股冰冷的能量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
“防护！”
林曦喝道。
他抬手一挥，一道金色的屏障瞬间张开，罩住了整个检查室中央区域。
冲击波撞在屏障上，发出沉闷的轰鸣。
但更惊人的是——
冰璃身上的深蓝色装甲，突然不受控制地疯狂生长！
原本只是覆盖全身的装甲，此刻像活过来一样，开始向外蔓延、增生、变形！
眨眼间，她整个人被包裹在一层厚厚的、狰狞的冰晶甲壳里！
体型膨胀了一倍！
背后甚至长出了六根尖锐的冰刺，像蜘蛛的腿！
“失控了！”凯瑟琳拔剑。
“等等！”林曦拦住她。
他盯着冰璃，眼神锐利。
冰璃（或者说，现在该叫冰晶怪物）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蓝光视觉缝隙疯狂闪烁。
像是在挣扎。
“她在对抗。”林曦低声说。
“对抗装甲的本能吞噬。”
果然。
几秒后。
冰璃猛地抬头，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滚……回去！”
深蓝色的装甲，开始缓慢收缩。
那些增生出来的冰刺，寸寸碎裂。
体型也逐渐恢复正常。
但这个过程显然极其痛苦。
她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撑着地面，装甲表面不断有冰晶崩落、又再生。
汗（或者说，某种冷凝液）从装甲缝隙里渗出，滴在地上，瞬间冻结成冰珠。
整整一分钟。
她才勉强把装甲压制回正常状态。
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虚脱地跪在那里，剧烈喘息。
“结、结束了？”老张哆哆嗦嗦地问。
“暂时吧。”林曦走到冰璃面前，蹲下。
“还好？”
“……死不了。”冰璃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刚才怎么回事？”
“碎片主动释放了一股高浓度能量脉冲，直接灌进了我的装甲节点。”冰璃抬头，蓝光视觉缝隙暗淡了许多。
“我的身体……本能地想吸收，想进化，差点失控。”
“本能？”林曦抓住了这个词。
“对。”冰璃看着自己的手。
“装甲……有它自己的‘欲望’。”
“它想变得更强大，想吞噬更多能量。”
“平时我能压制，但刚才那种高浓度脉冲直接冲击，差点没压住。”
林曦若有所思。
他转头，看向那块已经恢复平静的蓝色水晶碎片。
“这东西，不是单纯的能源。”
“它像是个……诱导剂。”
“诱导装甲进化，诱导你失控。”
他站起身，对老张说：“把碎片重新封存，加十层屏蔽，没有我允许，谁也不准再动。”
“是！”
技术人员们赶紧照办。
林曦又看向冰璃。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我帮你彻底切断和碎片的能量链接，一劳永逸。”
“但代价是，你的装甲可能会永久性退化，甚至消失。”
“第二，保留链接，但你需要学会完全控制它。”
“这很难，风险也大，但如果你能做到。”
他顿了顿。
“你可能会走出一条全新的进化之路。”
冰璃沉默。
她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来。
装甲上的冰晶还在轻微剥落，但已经稳定多了。
“我选第二条。”她说。
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哦？为什么？”林曦挑眉。
“因为……”冰璃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想知道，父亲到底想把我变成什么。”
“也想知道。”
她抬起头，蓝光视觉缝隙重新亮起。
“我到底能变成什么。”
林曦笑了。
“行，有志气。”
他转身对凯瑟琳和云瑾说：“给她安排个住处，离百工坊近点，方便随时监测。”
“另外，调一队巡天阁的人，24小时轮班看守，不是监视，是保护。”
“她现在状态不稳定，万一再失控，得有人能第一时间控制场面。”
“是。”凯瑟琳点头。
云瑾却撇撇嘴：“又要多个麻烦精。”
但她没反对。
林曦又看向冰璃。
“好好休息。明天开始，我亲自教你控制装甲。”
“您教我？”冰璃一怔。
“不然呢？”林曦耸肩。
“这玩意儿我虽然没见过，但能量控制的原理是相通的。而且……”
他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我也想近距离观察观察，你这身‘皮肤’到底还能整出什么活儿。”
冰璃：“……”
她突然觉得，这位曦皇陛下，好像有点……不正经。
但莫名的，不讨厌。
至少比父亲那种冰冷的理性，多了点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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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静心小筑。
艾莉丝又醒了。
这次不是噩梦。
是……共鸣。
她坐在床上，碧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向窗外某个方向。
那里，是微光界的深处。
她能感觉到。
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
冰冷，熟悉，让她本能地恐惧。
却又……莫名地吸引。
她咬着嘴唇，悄悄下床，推开门。
月色下，她赤脚踩在草地上，朝着那个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而在百工坊附近的临时住所里。
冰璃躺在冰冷的床上，睁着眼睛。
装甲已经褪去，露出人类女性的身体。
但她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碎片，全是脉冲，全是父亲的脸。
还有。
她突然坐起身。
望向静心小筑的方向。
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在和她共鸣。
不是碎片。
是别的什么。
更温暖，也更……痛苦。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本能地，想去看看。
她起身，重新覆盖上装甲。
推开窗。
一跃而出。
两道身影，在微光界的月色下，朝着彼此，缓缓靠近。
而这一切，都被高悬于秘境天空的某只“眼睛”，静静看在眼里。
林曦躺在自己寝宫的屋顶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个苹果啃。
“啧，有意思。”
他咧嘴一笑。
“这下可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