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王的宫殿里，安静得能听见水泡上浮的噗噗声。
所有人都盯着深海王。
“深黯之潮？”
林曦挑眉：“这名字听起来挺中二啊。”
深海王没理会他的调侃，表情严肃得能拧出水来。
“不是中二，是灾难。”
他缓缓游到宫殿中央的水晶王座前，转身坐下。
“深海王庭传承万年，有七则古预言留存。‘深黯之潮’是第三则，也是最凶险的一则。”
“预言里说，当星辰的碎片污染大地，当活着的信标现世，沉睡在深黯中的源头将会苏醒，投来目光。”
“届时，潮汐将逆转，深海的生灵将陷入疯狂，海底将升起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看向艾莉丝。
“你就是预言中的‘活信标’。”
艾莉丝脸色一白，往冰璃身后缩了缩。
冰璃挡在她面前，装甲泛起微光。
“所以呢？”
她冷冷道：“你们要按预言处理她？”
“处理？”
深海王摇头：“预言不是指令，是警告，我们深海一族，从不因预言杀人。”
他顿了顿。
“但我们需要确认……她作为信标，到底连接着什么。”
林曦摸着下巴，溜溜达达走到王座前。
旁边的海族侍卫立刻紧张起来，三叉戟齐刷刷对准他。
“放松放松。”
林曦摆摆手：“我就是想看得清楚点。”
他凑近深海王，眼睛眯起来。
“你说传承万年……可天隙事件到现在才十年，你们这预言哪来的？”
深海王沉默了几秒。
“深海的时间，和陆地不同。”
“在你们人类还没学会用火的时候，深海就已经有文明了。”
“天隙事件……不过是把一些早就存在的东西，掀到了明面上。”
林曦若有所思。
“所以星骸也不是新玩意儿？”
“星骸一直存在。”
深海王说道：“只是以前它们沉在海底最深处，被封印着，天隙事件后，封印松动，有些碎片浮了上来。”
他看向敖广。
“敖广能突破到法相境，就是因为吞了一块星骸碎片。”
敖广低下头，闷声道：“那块碎片……在影响我。”
“怎么个影响法？”林曦来了兴趣。
敖广抬起一只前爪，爪尖萦绕着一缕黑气：“会让我的力量狂暴化，而且……会做噩梦。”
“噩梦？”
“梦见深黯的海底，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那东西……很大，很古老，很饥饿。”敖广的声音有些发颤。
宫殿里的温度，好像又降了几度。
凯瑟琳和云瑾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凝重。
冰璃突然开口。
“我被注入的星骸能量……也会让我做噩梦。”
艾莉丝小声说：“我……我也是。”
林曦挠挠头。
“合着这星骸还是个联机版噩梦生成器？”
深海王没笑。
“不是噩梦，是低语。”
他站起身，走到宫殿一侧的水晶墙前。
墙上刻着古老的壁画：线条粗犷，描绘着深海生物朝拜一个巨大漩涡的场景。
“星骸是钥匙，信标是门。”
“当钥匙插入门锁，门后的东西……就会看过来。”
他转身，看向林曦。
“曦皇陛下，我知道你很强，洞虚境。”
“但我要告诉你：如果‘深黯之潮’真的降临，洞虚境……也不够看。”
林曦没反驳。
他走到水晶墙前，盯着那壁画看了会儿。
“这门后的东西，你们见过？”
“先祖见过，万年前，深海曾有一次‘深黯之潮’的预演，当时的王庭倾尽全力，牺牲了七位法相境巅峰的长老，才勉强把门重新关上。”
“代价是，深海文明倒退了五千年。”
林曦吹了声口哨。
“听起来挺唬人。”
“不是唬人。”深海王认真道。
“所以当我感知到信标现世时，我派敖广去查看，没想到……直接撞上了正主。”
他看向艾莉丝，眼神复杂。
“孩子，你多大了？”
艾莉丝愣了愣。
“我……不知道。记忆里没有年龄。”
“那你记得你是什么时候成为信标的吗？”
艾莉丝摇头。
深海王叹了口气。
“看来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林曦问。
“从信标现世，到门完全打开，根据预言记载……最多三年。”
宫殿里再次陷入沉默。
三年。
对于动辄闭关几个月几年的修士来说，短得就像一眨眼。
“等等，如果星骸是钥匙，那我们把所有星骸碎片都收集起来，不让它们接近信标，门不就打不开了？”
深海王苦笑。
“理论上可行。”
“但实际上……星骸碎片有多少，散落在哪里，我们根本不知道。”
“而且有些碎片，可能已经和某些生物……融合了。”
他看向敖广。
敖广低下头。
林曦明白了。
“所以你们深海王庭，其实也藏了碎片？”
“不是藏，是镇压。”深海王坦然道。
“王庭深处有一座‘镇渊塔’，里面封印着三块大型星骸碎片。历代深海王的首要职责，就是维持封印。”
“但现在封印松动了？”林曦敏锐地捕捉到关键。
深海王沉默良久，缓缓点头。
“从三年前开始，封印就在持续衰减。”
“我们尝试了所有方法，都无法阻止。”
“照这个速度……最多一年，封印就会彻底崩溃。”
好家伙。
林曦心里直呼好家伙。
原来不止陆地上有烂摊子，海里也有。
还是快炸了的那种。
“所以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林曦看着深海王。
“是想拉我入伙？”
“是合作。”深海王纠正。
“陆地与深海的存亡，现在绑在一起了。”
“我们需要你的力量，来加固封印，或者……找到彻底解决星骸威胁的方法。”
“而作为回报，深海王庭会开放所有关于星骸的古籍和研究成果，并且承诺在‘深黯之潮’期间，与陆地共同作战。”
条件听起来不错。
但林曦没立刻答应。
他走到艾莉丝面前，蹲下身。
“丫头，你怎么想？”
艾莉丝茫然地眨眨眼。
“我……我不知道。”
“你怕吗？”
“……怕。”艾莉丝小声说。
“怕自己真的是什么‘门’，会害死大家。”
林曦揉了揉她的头发。
“傻话。”
“你是门，又不是你开的门。”
“真要怪，得怪那些乱丢垃圾的星骸源头。”
他站起身，看向深海王。
“合作可以。”
“但我有几个条件。”
“请讲。”
“第一，我的人可以自由进出深海王庭，查阅所有资料。”
“可以。”
“第二，关于星骸和信标的研究，两边数据共享，不准藏私。”
“理应如此。”
“第三......”林曦咧嘴一笑。
“管饭。”
深海王：“……什么？”
“我们大老远跑来，谈这么严肃的事，总不能饿着肚子吧？”林曦理直气壮。
“你们海鲜……啊不是，海族特产，总得让我们尝尝吧？”
宫殿里的海族侍卫们，表情都扭曲了。
敖广的龙须都在颤抖。
深海王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
笑声在宫殿里回荡，震得水晶灯嗡嗡作响。
“好！”
“曦皇陛下果然是个妙人！”
他挥手。
“来人，设宴！”
“把王庭最好的珍馐都端上来，款待贵客！”
侍卫们面面相觑，但还是领命下去了。
深海王走到林曦面前，伸出手。
“那么，合作愉快？”
林曦握住他的手。
“愉快。”
握手的瞬间，一道微光在两人掌心一闪而过。
那是契约成立的标志。
“对了。”林曦突然想起什么。
“你们那个封印，能带我去看看吗？”
深海王犹豫了一下。
“镇渊塔是王庭禁地，向来只允许王族和长老进入……”
“我现在是合作伙伴了。”林曦笑眯眯。
“合作伙伴参观一下项目现场，不过分吧？”
深海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冰璃和艾莉丝。
最终，叹了口气。
“好吧。”
“但只能你一个人进去。”
“成交。”
林曦转身，对凯瑟琳几人说：“你们先在这儿吃着，我去去就回。”
“老师，小心。”凯瑟琳低声道。
“安啦。”林曦摆摆手。
“吃海鲜别等我，给我留点就行。”
他跟着深海王，朝宫殿深处游去。
宫殿里，只剩下凯瑟琳、冰璃、艾莉丝，还有一群表情复杂的海族。
敖广趴在地上，闷声道：“你们陛下……一直这么……随性吗？”
冰璃看着林曦离开的方向，蓝光视觉缝隙微微闪烁。
艾莉丝小声问：“冰璃姐，你觉不觉得……陛下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冰璃沉默片刻。
“他不是不紧张。”
“他只是……”
她顿了顿。
“相信问题总能解决。”
这时，侍从们端着餐盘鱼贯而入。
各种奇形怪状的海鲜：发光的鱼，会动的珊瑚，冒着泡的软体动物一一摆满了水晶长桌。
凯瑟琳盯着桌上一条还在抽搐的透明鱿鱼，嘴角抽搐。
“这……真的能吃？”
一个海族侍从恭敬道：“这是‘幻光鱿’，生吃最佳，口感爽脆，还能提升夜视能力。”
凯瑟琳和艾莉丝对视一眼，都没敢动筷子。
只有冰璃，面不改色地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嚼了嚼。
“还行。”
她评价：“像嚼橡皮筋。”
艾莉丝：“……”
她突然觉得，可能还是失忆比较好。
至少不用面对这种惊悚的饭局。
而在宫殿深处。
林曦跟着深海王，穿过一条长长的水晶走廊。
走廊尽头，是一扇巨大的、刻满符文的石门。
门前，站着两个穿着古老铠甲的海族老者。
他们睁开眼，看向林曦。
眼神如渊。
“王，这位是……”
“曦皇，我们的新盟友。”深海王说。
“他要进塔看看。”
两个老者对视一眼。
“规矩不可破，非王族，进塔需经受‘深潮试炼’。”
深海王看向林曦。
“试炼很简单——在门前站一刻钟，承受深海水压和星骸辐射。”
“撑得住，进。撑不住，退。”
“你……要试试吗？”
林曦看了看那扇门。
又看了看两个老者。
咧嘴一笑。
“来都来了。”
“试试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