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他很少主动打电话回来，偶尔她打过去，接听的也大多是他的特助。
“大小姐，沈总正在开会，您有什么事需要我转达吗？”
她能说什么呢。说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她做不到。她知道他忙的是正事，创世纪集团那么大的摊子，每一天都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他决策。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不懂事。
下午，陈叔的车准时停在校门口。
“小姐，是回庄园还是去公司？”陈叔问。
这句话，在过去的两年里，他每天都会问。而她的回答也永远都是“去公司”。但今天苏瑶犹豫了。
去了又怎么样呢？大概率还是会扑个空，面对着那间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和助理公式化的微笑。
“回庄园吧，陈叔。”她轻声说。
她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霓虹灯一盏盏亮起，将城市的天空染成一片暧昧的橘色。她拿出手机点开和沈澈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信息，还是两天前他发来的。
只有一个字：“我在忙。”
而她的回复是：“那你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苏瑶缓缓打了一行字：“阿澈，你今晚回来吃饭吗？”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空，许久她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回到沈家庄园，巨大的客厅里灯火通明却安静得过分。
苏婉宁陪沈敬言上周去了德国参加一个经济论坛，苏振庭和林曼卿也回了老宅。沈砚舟作为实习生，被沈澈要求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方便随时加班。沈屿的医院最近有重要研究项目，他也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
偌大的家里，此刻竟然只剩下她一个人。
“小姐，您回来了。”佣人上前接过她的包，“晚餐已经准备好了，现在需要用餐吗？”
“嗯。”苏瑶点点头。
长长的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四菜一汤，都是她喜欢的口味。可是一个人坐在这空旷的餐厅里，再美味的食物也变得索然无味。
她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半碗汤就放下了筷子。
“我吃好了。”
“小姐，您就吃这么点吗？”
“我不是很饿。”苏瑶站起身对佣人吩咐道，“如果大哥回来了，让他也早点休息。”
她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洗了澡换上睡衣，然后坐在飘窗上，抱着膝盖看着窗外花园里的夜景。远处城市的灯火在夜空中织成一片璀璨的光海，可这一切的繁华都与她无关。
她想起去年冬天，也是这样一个夜晚，沈澈带她去看一场私人的烟火秀。烟花在她头顶绽放，而他眼里的光，比烟花更盛。
墙上的挂钟，时针一格一格地走着。九点，十点，十一点。
她在钢琴前坐了很久，指尖在琴键上漫无目的地游走，弹出的不成调的音符，像她此刻混乱的心绪。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直到眼皮开始打架才迷迷糊糊地爬上床。在陷入睡眠前的最后一刻，她还在想他今晚会回来吗？
深夜，苏瑶是被走廊里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醒的。
虽然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庄园里却格外清晰。她猛地睁开眼，知道是他回来了。
她没有动只是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似乎在她门口停留了一下，随后走向了走廊另一头的主卧，那是沈澈的房间。然后是轻微的开门声关门声，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苏瑶在内心纠结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她掀开被子赤着脚下床，悄悄地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走廊里光线昏暗，只有壁脚的地灯发出微弱的光。她看到沈澈房间的门缝下透出了一丝光亮。
他没有睡，是还在工作吗？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她想去看看他，就看一眼就好。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的房门前。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极细的缝隙。
苏瑶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透过那道缝隙，她看到了书房区域的景象。
沈澈显然是刚洗过澡，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丝质睡袍，头发还是半干的。他没有坐着而是站在书桌前，正对着几块巨大的显示屏，屏幕上不断滚动着她看不懂的数据和图表。
他戴着无线耳机正用流利的英文与电话那头的人交流。他的语速很快，用词精准而锐利，完全是那种掌控着全局的、不容辩驳的姿态。
“No, the price is not negotiable. tell them this is my final offer. I need the confirmation before the Asian market opens.”
他说完便挂断了通讯，拿起桌上的一杯清水喝了一口，然后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他根本没有一丝疲态，整个人就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专注、高效、冷静。
苏瑶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指挥着一场她完全不懂的发生在世界另一端的商业战役。她忽然意识到，这才是他的常态。那个会在花园里陪她散步，会枕在她腿上听她念书的沈澈，只是他从庞大的工作里，为她剥离出最温柔的一部分。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在深夜里依然掌控着商业帝国命脉的男人，才是他完整的真实的样子。
她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他们之间世界的不同。她的世界是画笔，是琴键，是午后的阳光。而他的世界，是数据，是资本，是永不停歇的商业博弈。
所有因为被冷落而产生的失落和委屈，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理解，还有一丝……敬畏。
她再也没有勇气上前打扰。她怕自己冒失的关心，会打断他重要的决策，会成为他高效运转中的一个杂音。
她悄无声息地退回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门。
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身体缓缓滑落，坐在了地毯上。她什么都做不了，也好像……什么都不该做。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地等待，等他赢得他的战役，然后卸下戎装，回到她身边。
早上起床，沈澈已去了公司。
苏瑶打开手机，再次点开了那个几乎没有新消息的聊天框。
这一次她没有再犹豫，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按动。
“大哥，工作别太累了，不管多晚，我都等你。”
信息发送成功。
她抱着膝盖，将手机放在身边静静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他的回复，只有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