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那特制的医疗维生舱里，感觉自己像块被泡发了的过期压缩饼干。外面闹哄哄的动静隔着舱壁都能传进来，跟过年……不，跟末世前菜市场大清早抢特价鸡蛋似的。
意识像是沉在一片温暖又嘈杂的海洋里，身体依旧动弹不得，但感知力却在缓慢恢复。我能“看”到医疗帐篷外，人影幢幢，奔跑呼喝声不绝于耳。
“快快快！三号区域发现能量反应！可能是残留的实体化能量体！”
“收到！二队跟我上！火力覆盖！别让那玩意儿靠近生活区！”
“医疗组！这边需要支援！有兄弟被能量溅射伤到了！”
雷将军那沉稳中带着沙哑的嗓音透过扩音器传来，指挥若定：“保持阵型！优先保护平民！所有能动的战斗人员，按预定清扫方案行动！重复，这不是最终胜利，这是打扫战场！都给我打起精神！”
然后，我就听到了王小磊那极具穿透力的破锣嗓子，这货估计是抢了个大功率喇叭，喊得整个港口区都听得见：
“兄弟们！姐妹们！老铁们！都听我说！”
“老大牛逼，把那个高维孙子打跑了！但现在老大累了，躺会儿！（我：……）”
“可那孙子不讲究，跑路还特么掉装备……啊呸，是留了一地破烂！那些半死不活、掉了色的触手怪，还有那些闪着幽光的能量疙瘩，都是它留下的爪牙！”
“老大躺了，输出不能停啊！咱们不能让老大白躺！”
“这些破烂，看着恶心，说不定还有点研究价值？再不济，拆了当肥料，说不定还能种出点变异土豆呢！”
“是兄弟，就跟我来！抄家伙！把这些‘收割者’牌的不可回收垃圾，给我彻底——扬了！！！”
“嗷嗷嗷——！”
港口区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响应。那动静，比刚才打退“收割者”时也不遑多让。
我躺在维生液里，嘴角（如果能动的话）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王小磊这货……真是个人才。扬了？当肥料？这都什么跟什么！不过……听起来好像还挺带劲？
感知力如同无形的水波，小心翼翼地向港口区蔓延开去。
好家伙！场面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之前“收割者”降临和意识交锋时，它的力量渗透现实维度，确实留下了一些实体化或半实体化的衍生物。大部分是扭曲的、如同章鱼触手般的暗物质聚合体，还有一些是闪烁着不祥幽光、不断试图重组的结构体。
这些东西，在“收割者”主体仓皇撤退后，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和能量来源，变得呆滞、混乱，甚至有些在自我崩解。但它们本身携带的能量和物质结构，对普通人和低阶超凡者来说，依旧是致命的威胁。
然后，我就看到了龙城幸存者们，展现出了什么叫“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式”清扫。
王小磊一马当先，这货不知道从哪个报废机甲上拆下来一根巨型液压扳手，舞得虎虎生风，对着一条在地上蠕动、试图缠住他脚踝的暗影触手就是一顿猛砸！
“八十！八十！让你特么吓唬老子！让你刚才吸老子精神力！吃我老王牌拆解术！”
那触手被他砸得黑光四溅，发出滋滋的、如同烧焦塑料般的声响，最终化作一缕青烟和几块失去活性的碎块。
另一边，几个力量型的超凡者，扛着原本用来固定港口集装箱的粗大钢缆，喊着号子，硬是把一坨不断扭曲、试图重新凝聚的幽光能量体给捆成了粽子，然后拖到一边，由一群拿着特制能量抽取装置的技术人员围着，开始“抽筋扒皮”。
“快！读数稳定！这玩意儿核心结构开始崩溃了！能抽多少算多少！都是宝贵的能量样本！”
更绝的是普通民众组成的“辅助大队”。
大爷大妈们拿着扫帚、铁锹，警惕地扫荡着角落里的能量碎屑，一旦发现还有活性，立刻大喊：“这儿还有漏网之鱼！快来人呐！”
小孩子们则负责传递消息和运送一些非战斗物资，跑得满头大汗，小脸上却洋溢着参与“大事”的兴奋与自豪。
甚至还有几个老教授，戴着破旧的眼镜，拿着简陋的仪器，冒着风险靠近一些相对稳定、正在消散的能量残留，嘴里念念有词：“不可思议……这种能量结构违背了已知物理定律……快记录！这衰减模式……”
整个龙城港口，俨然成了一个大型的、充满暴力拆迁风格和高科技（简陋版）回收站的联合现场。
混乱，但有效。
热血，还带着点……莫名的欢乐？
“嘿！这玩意儿好像怕火！兄弟们，上喷火器！”
“省着点燃料！用高压水枪混合能量干扰剂试试！”
“卧槽！这截触手还会装死！差点阴了我！兄弟们集火！”
各种战术（如果那能叫战术的话）被开发出来，对付不同状态的残留物。人们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清扫”中，仿佛将之前被“收割者”压着打、濒临绝望的恐惧和憋屈，全都发泄在了这些无主的爪牙身上。
我甚至看到，王小磊在砸碎一个较大的能量聚合体后，从里面抠出来一颗黯淡的、如同破碎玻璃珠一样的东西，他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扭头就对旁边记录的科研人员喊道：“记上！编号‘老王の战利品一号’，疑似高维垃圾核心碎片，建议研究是否能搓成玻璃弹珠打鸟用！”
科研人员：“……王队长，请您严肃点。”
我：“……”
得，这清扫战场，愣是被他们玩出了开盲盒的乐趣。
不过，看着那一道道被迅速清理、分解、回收的敌人残留，感受着港口区那虽然疲惫却昂扬向上的气氛，我沉在维生液里的意识，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虽然我暂时扑街了，但这帮家伙……没垮。
不仅没垮，还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坚韧地、甚至带着点苦中作乐的幽默感，清理着战场，守护着家园。
也许，“收割者”无法理解、无法同化的，就是这种打不垮、锤不烂，甚至在绝境中还能开出玩笑的……生命力吧。
就在这时，我的感知捕捉到港口边缘，一处相对僻静的破损栈桥下。
那里，一团比其他残留物都要凝实、色泽更深、散发着微弱但纯粹“寂灭”气息的暗影，如同有生命般，悄悄蠕动了一下，试图潜入浑浊的海水之中。
它隐藏得很好，能量波动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但没能完全瞒过我那被“人性光辉”腌入味、感知变得异常敏锐（或者说奇葩）的心宇宙。
嗯？
还有个……大号的“盲盒”？
我念头微动。
下一瞬，正在不远处带着人“拆解”另一团能量体的王小磊，动作猛地一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疑惑地扭头，看向了那片栈桥的方向。
他挠了挠头，拎着那沾满不明粘液的液压扳手，眯起了眼睛。
“兄弟们，”他压低声音，对着旁边几个队员示意，“那边……好像有大家伙。”
“准备……给它来个惊喜。”
我看着王小磊带着人，如同狩猎的鬣狗般，悄无声息地包抄过去，心里默默给那团试图溜号的“寂灭”残留点了根蜡。
行吧。
你们玩得开心就好。
我这块“过期压缩饼干”，就先安心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