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律所会议室的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砚提前半小时到达，将修改后的协议草案、环保条款法律依据、以及宏远邻市违规记录复印件整齐摆放在桌角，指尖反复摩挲着协议首页——昨晚他熬夜核对了三遍条款，确认“过渡期三个月”“达标计划需经环保部门审核”“第三方监测机构随机挑选”等核心内容均已明确，才稍稍放下心。
“陈律师来得挺早。”高明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藏青色西装，身后跟着两个法务人员，手里提着黑色公文包，脸上没了往日的紧绷，却多了几分难以琢磨的笑意。
陈砚起身迎上去：“高总监，协议草案您看过了吧？要是有疑问，我们可以再沟通。”
“看过了，没什么问题。”高明清在对面坐下，随手将公文包放在脚边，目光扫过桌角的违规记录复印件时，眼神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拿起协议，“我们今天主要是走个签约流程，宏远董事会已经批准了条款内容，后续的项目推进，还需要陈律师多配合。”
周明远和所长随后走进会议室，所长脸上堆着笑，主动跟高明清握手：“高总监，这次多亏您通情达理，以后我们启明所一定全力配合宏远的法务工作。”
高明清淡淡应了一声，没再多说。签约仪式比想象中顺利，双方在协议上签字、盖章，流程走完后，高明清突然叫住准备离开的陈砚：“陈律师，我还有点私事想跟你聊聊，借一步说话？”
周明远立刻上前一步：“高总监，要是涉及项目的事，我也一起听听吧，方便后续配合。”
高明清看了周明远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是跟陈律师聊点个人发展的事，周律师就不用掺和了。”
陈砚心里一紧，猜到高明清可能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们去外面谈。”
两人走到律所走廊尽头的茶水间，高明清关上玻璃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吧台上：“这里面有二十万，算是我个人给你的‘感谢费’——感谢你在条款上的‘灵活处理’。”
陈砚看着银行卡，指尖冰凉：“高总监，协议是按合法合规的要求签订的，我不需要这份‘感谢费’。而且，律师收受贿赂是违法行为，您这是在害我。”
“害你？”高明清嗤笑一声，拿起银行卡塞进陈砚手里，“你别跟我装清高。要不是我松口，你能保住这个项目？能在所长面前立住脚？这二十万，是你应得的。”他凑近陈砚，声音压得极低，“另外，我给你透个底，那个达标计划，就算报给环保部门，我们也有办法让它‘通过审核’。你只要别多管闲事，以后宏远的项目，少不了你的好处。”
陈砚猛地把银行卡推回去，语气冷了下来：“高总监，我再说一遍，我不会收你的钱，也不会放任你违法违规。要是宏远在项目里搞小动作，我会第一时间向监管部门举报。”
“举报？”高明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里满是威胁，“你以为你能斗得过宏远？我能让你在这个行业里混不下去！”他转身拉开玻璃门，又回头丢下一句，“你等着，这事没完。”
看着高明清离去的背影，陈砚攥紧了拳头，手心全是冷汗。他知道，高明清的威胁不是空话——宏远作为本地大企业，人脉广、资源多，想要打压一个刚执业三年的律师，易如反掌。
回到工位，陈砚刚坐下，周明远就走了过来，递给他一杯热咖啡：“高明清跟你说什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
陈砚接过咖啡，把高明清送钱、威胁自己的事说了一遍。周明远听完，脸色也沉了下来：“他这是明目张胆地贿赂加威胁，你要是有证据，完全可以举报他。”
“我没证据，他没留下录音，银行卡我也没接。”陈砚叹了口气，“而且，就算举报了，宏远也能找关系压下来，最后吃亏的还是我。”
“你也别太担心。”周明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已经把宏远邻市违规的证据，还有这次条款谈判的过程，都整理成了文档，存在了律所的加密服务器里。要是高明清真敢对你下手，我们就把这些证据交给媒体和监管部门，就算不能搞垮宏远，也能让他丢了职位。”
陈砚心里一暖，没想到周明远早就做好了准备。“谢谢您，周律师。”
“不用谢我，我们是师徒，也是战友。”周明远笑了笑，“对了，王建国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他老乡在宏远新能源项目工地上看到，施工队已经开始安装废气处理设备了，但设备看起来很旧，像是二手翻新的。你可以让他多留意一下，看看设备是不是符合国家标准。”
陈砚立刻给王建国发了条消息，让他老乡帮忙确认设备的型号和参数。没过多久，王建国回复：“老乡说设备上的型号被磨掉了，只看到生产厂家是‘宏达环保设备厂’，网上查不到这家厂的资质信息。”
“查不到资质？”陈砚心里一沉，“难道是三无产品？”
他立刻打开电脑，搜索“宏达环保设备厂”，结果显示该厂家没有在市场监管部门注册，也没有环保设备生产许可证，网上只有几条“用户投诉设备排放不达标”的信息。
“周律师，情况不对。”陈砚拿着电脑跑到周明远办公室，“宏远采购的废气处理设备，是无资质厂家生产的，很可能不符合国家标准。他们这是想在设备上动手脚，就算条款要求合规，最后还是达不到排放要求！”
周明远看着电脑屏幕，脸色越来越难看：“高明清这是早有预谋，就算在条款上妥协，也要在实际执行中钻空子。你现在就联系王建国，让他老乡偷偷拍几张设备的照片，再看看有没有采购合同或者验收记录——我们必须拿到证据，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陈砚点点头，立刻给王建国发消息，让他老乡帮忙收集证据。王建国回复：“老乡说工地上管得严，拍照容易被发现，但他可以试试找负责设备安装的工人打听，看看能不能拿到采购合同的复印件。”
等待消息的时间里，陈砚坐立难安。他知道，要是宏远真的用了不合格的设备，项目运行后肯定会造成污染，到时候不仅附近居民会受影响，自己作为协议起草律师，也可能被牵连。
下午五点多，王建国终于发来消息，附带一张模糊的照片和一段语音。照片上是废气处理设备的铭牌，型号被磨掉了，只隐约能看到“宏达环保”四个字；语音里，王建国的老乡说：“我找安装工人打听了，他们说这设备是宏远通过一家皮包公司采购的，价格比市场价低一半，而且没有验收记录，直接拉过来安装的。”
陈砚把照片和语音发给周明远，周明远看完，脸色凝重：“这已经不是钻空子了，是明目张胆的违法。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立刻向环保部门举报，让他们停工检查；二是先把证据握在手里，等宏远项目试运行时再举报，让他们付出更大的代价。”
“我觉得应该立刻举报。”陈砚坚定地说，“要是等项目试运行，污染已经造成了，再举报就晚了。”
周明远点点头：“好，听你的。你现在整理证据，我联系环保部门的朋友，明天一早就去举报。”
就在陈砚准备整理证据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陈律师，别多管闲事。宏远的设备采购，跟你没关系，要是你敢举报，你家人的安全，我可不保证。”
陈砚心里一震，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家人？这是在威胁自己，还是真的会对家人下手？他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设备照片，又想起家人的笑容，心里陷入了两难——举报，可能会危及家人安全；不举报，又对不起自己的职业操守和附近居民的健康。
电话那头的人见他没说话，又补充道：“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要是明天环保部门收到举报，你就等着后悔吧。”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陈砚放下手机，瘫坐在椅子上，心里一片冰凉。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这个威胁背后，到底是高明清的主意，还是有其他更可怕的势力在操控。夜色渐浓，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可陈砚的心里，却充满了黑暗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