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贤妃铁应柔离世,秦策的后宫无人统管,便全权交由太子妃。
太子妃张若兰平民家庭出身,从不是一个压抑本性的千金大小姐,故此她快人快语,雷厉风行,不但将太子秦与子管教的服服帖帖,后宫更是无人敢惹。
宫正司女官为了顾宅这点破事,硬着头皮替管家孔三娘去讨太子妃的示下。
许久之后她走出东宫,脸垂的老长,没好气的对孔三娘说:“太子妃交代,帮顾大人出仆人的月钱,以及日常养护的花销,已经是宫里仁至义尽,额外的银钱,我们是不能拿的,麻烦孔三娘回去自己想办法。”
孔三娘索银无果,只得灰溜溜离宫。
这本是她和顾盼子一起商议的馊主意,或者说是顾盼子死缠烂打,非求着她孔三娘配合。
近半年,顾盼子开始月月入不敷出,她所有的银钱均花给了小狸猫。
这小狸猫的胃口也逐渐变大,她一次比一次要的钱多,而具体用在何处,她每次给的理由皆不同。
眼见着账面飘红,家里要揭不开锅了,顾盼子才终于肯问一问小狸猫,到底她们的钱都花到哪去了?
小狸猫如实交代:“家父嗜赌,小的时候就因他还不起赌债,便将我卖给戏班。
等我能唱戏养家之时,家父便频频向我讨钱,可无论我给他多少,他都会输的一干二净。
哪怕我最好的这两年,可以多向家里寄钱,家父仍不知悔改,日日拿钱去赌。
他从不考虑我,不考虑我母亲,包括我家中的兄弟。”
顾盼子气愤的说:“你父亲嗜赌成性,那是填不完的窟窿,你要替他还钱到什么时候?”
“原本我在戏班尚可维系,可如今我断了营生,便只能向你借,给你带来负担,我很过意不去。”
顾盼子惊奇的瞪大眼睛,诘问道:“你这是在怪我帮你恢复自由身?”
小狸猫急忙摆手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我一身是非,不该给你惹麻烦。”
顾盼子一腔郁闷无处可发,转身抱住屋内的顶梁柱连连磕头。
小狸猫挪步凑过来,趴在顾盼子身后作起保证:“我父亲已经答应我从此停手,但他欠下的一大笔钱,我总要替他还清,只要我还清赌债,我便不再管他们了。”
“你本就不该管,你已经被他卖了,你不再是他女儿,你凭什么还要替他还钱?”
小狸猫委屈巴巴的说:“可是不管我父亲,他便会暴力对待我母亲,我不为了他,也要照顾我母亲的安危。”
说完,小狸猫一把抱住顾盼子,喃喃的央求:“我真的没办法了,你可要帮帮我。”
顾盼子贴着小狸猫奔腾的心跳,悔不当初。
“早知如此,我那时就该顺便讹霍班主一笔,我就是太善良,不忍心赎走你之后,还叫霍班主倾家荡产,故此才及时收手。”
小狸猫难过的说:“当初我离开戏班,班主压下我所有的积蓄,我空手出来,一心想投靠你,完全没有为自己想后路。”
顾盼子长叹一口气:“既然咱们是好朋友,我怎么忍心看你一个人面对困难,银子的事我们再想办法。”
自此之后,顾盼子卖掉家中所有值钱的物件,填满小狸猫父亲的旧窟窿,隔一段时间,他又冒出新的更大的窟窿出来,小狸猫又开始不停地伸手要钱。
“盼子姐姐,你还是将我卖了吧,我不忍心看你为我的事掏空自己,我还可以出去卖艺,以前我受大家追捧,如今再出去唱,大家肯定还会买账。”
顾盼子当然不想帮忙,甚至有意寻人将小狸猫的畜生父亲杀掉,但静下心想想,真要那么做了,她便成了小狸猫的杀父仇人。
既然踏上同一艘船,只能选择同舟共济。
顾盼子唤来管家孔三娘,希望她能配合去宫里报假账,明明家里并未动工,却要报上一笔大动干戈的装修费用。
孔三娘告诫说:“大人,你聪明一世,不能在小狸猫的问题上犯糊涂,她家的事,如若能用这笔钱解决,我当然可以帮你,但看她那个样子,再多几倍也无法满足,你难道要一次次以身犯险?到时不仅仅是你遭殃,连我也休想有好果子吃。”
“无论如何,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吧。”
孔三娘原地瞪了顾盼子许久,终于忍不住恨声责备。
“大人,你的月俸不过八石,每日你二人还要吃喝玩乐,挥霍无度,昂贵的养肤品不断,新衣服堆积如山,不到半年的时间,宫里的赏赐全被你们大手大脚花光了,再有小狸猫积少成多的往外拿,账面日渐亏空。
我屡次告诫你,你都视若无睹,总说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只要有差事,肯定饿不死。
依我看,再这样下去,你早晚毁在小狸猫手里。”
顾盼子被女管家一番输出,愈发无地自容,她闷着头鼓着腮,烦恼的说。
“那能怎么办,难不成我拿出小狸猫的卖身契,将她如同商品一样,再去卖给别人?朋友有难,我总要想办法去解决嘛,你先去宫里试试,如若不成,我再去解决他那嗜毒成瘾的爹。”
孔三娘无可如何,依言照做,结果自然是并未成功。
于是顾盼子一不做二不休,先前是空报,这次她要真的弄一场工程。
她命人将影壁墙推倒,花草树木拔掉,她要仔仔细细的翻新家宅,并向宫内报以高昂的工程价目。
顾宅索要巨额工程款一事,太子妃不能做主,于是命女官上报给皇帝。
秦策看过顾宅装修的品目清单,已然明白这背后必定另有隐情,他放下价目表,然后通报侍卫,传召女管家孔三娘。
既而,孔三娘入殿,但她显然没有从前过来禀事那般淡定从容,她因心虚而汗如雨下。
秦策出声宽慰:“以前你来禀事,朕对你说过,你是替宫里办事,顾盼子想做什么由她去做,你只负责传报,朕不会将问题怪罪到你头上。”
“皇上圣明。”
孔三娘这才稍稍放心,并偷偷用袖口擦去满头的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