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余的审问，没有慷慨的陈词。
血喷溅在青石板上，那颗头颅滚了几圈，眼睛还瞪着，残留着惊愕。
大殿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将领们脸色发白，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高俅走回帅座，慢条斯理地用绸布擦拭着手指，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
他再次抬眼，目光扫过下面每一张惊惧的面孔。
“诸位。”
他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不安的平静。
“出兵在即，军心为上，徐京通敌，已正军法，望诸位……引以为戒。”
他停顿了一下，让寂静和血腥味充分浸润每个人的神经。
“现在，点将继续。”
众将瞬间明白了，高俅这就是要在这里立威。
杀鸡给猴看，就是明确的告诉众人，你们都老实点，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算计之中。
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将高俅的影子拉得巨大而扭曲，投映在背后那面绘着猛虎下山的屏风上，仿佛随时会扑下来，将整个大殿吞噬。
殿外，风声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集结。
而南方的方腊，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沉默地等待着。
八月的江南烟雨朦胧中暗藏着杀机。
太尉高俅立于龙舟船头，锦袍在江风中猎猎作响。
他身后，连绵数里的战船遮蔽了江面，旌旗招展，甲胄鲜明。
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顺流而下，气势之盛，仿佛要将整个江南一口吞下。
“方腊逆贼，不过草莽匹夫，也敢僭号称帝？”
高俅冷笑一声，手中玉柄马鞭轻轻敲打着船舷。
身旁的副将刘光世躬身道：“太尉神武，此番奉旨讨逆，必能一举荡平寇乱，扬我天朝之威。”
高俅微微颔首，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翳。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场声势浩大的南征，背后藏着多少私心。
在别人看来高俅这就是举着南征的大旗，不过就是给自己的干儿子高衙内高坎报仇罢了！
可谁又知道，高俅这次南征还有其他用意呢！
王庆成为了蔡京的女婿，也成为了他的马前卒，几个月的厮杀下来，王庆把段三娘彻底的赶出了淮西。
在他人看来，这是朝廷收复了失地，可是也只有高俅看的明白，蔡京老贼这是给自己找的安身立命之所，蔡老贼已经有了其他的想法。
童贯那厮更不用多说，经营赵宋西疆多年，对西夏更是不退也不进，这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这就是在给自己留的退路罢了！
这次方腊杀了他的干儿子，一是心里确实愤怒，二是他也该有属于自己的后花园了。
只是他也清楚这块骨头是非常难啃的。
但他更明白，骨头虽难啃，但是江南富有啊！一份努力一份收获，拿下江南，他就有了足够和高俅童贯们分庭抗礼的底气。
如今这局势，别人看不清，他要是还看不清，那就是白活了。
殿帅府看似杀的是通敌的叛徒，实则不过一个童贯的眼线。
他深知杀根本是杀不完的，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这是他们这些人惯用的伎俩，不过是起一个杀一儆百的作用。
高俅立在船头思考了很久，眼神变得坚定。
“还有几日可达睦州？”高俅问道，目光仍凝视着江水。
“回太尉，顺风顺水，五日便可抵达。”
刘光世答道，“只是探马来报，方腊已集结十万贼兵，据险而守，更兼江南水网密布，地形复杂，恐不易对付。”
高俅冷哼一声：“乌合之众，何足挂齿？传令各部，加速前进！”
众将无语，高俅这自大的毛病怎么就改不掉呢？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叫人家是主帅呢！
睦州城外七十里，乌龙岭。
方腊麾下大元帅方杰立于山巅，眺望着远处江面上如繁星般密集的朝廷战船。
他身材魁梧，满面虬髯，腰间挎着一口泼风大刀。
“高俅这厮，果然来了。”
方杰啐了一口，“带这么多人马，是想要把江南踏平不成？”
但神情中满是不屑一顾的神情！这算是自负的和傲慢的遇到了一起。
副将拱手道：“将军，我军已依山势设下埋伏，只待朝廷军进入峡谷，便可断其归路，一举歼之。”
方杰点头：“圣公已在清溪帮源洞建立行宫，此战关系重大，绝不可让朝廷军越过乌龙岭半步。”
就在此时，一骑快马飞驰而至，马上骑士翻身下马，呈上密信：“方元帅，圣公手谕！”
方杰拆信细看，面色渐凝。
信中，方腊告知已调派司行方、厉天闰各部驰援，并嘱咐务必趁朝廷军远来疲敝，先行挫其锐气。
“传令下去，今夜犒赏三军，明日迎战！”
方杰声如洪钟，在山谷间回荡。
次日黎明，战鼓震天。
高俅大军已在乌龙岭前摆开阵势。
放眼望去，旌旗如林，刀枪如苇。
前排重甲步兵手持丈二长枪，中列弓弩手引弦待发，两翼骑兵控马肃立。
军阵严整，杀气腾腾。
高俅端坐于四驾战车上，身着金甲，外罩猩红斗篷。
左右亲军高举“高”字帅旗和“奉天讨逆”大纛，在晨风中翻卷。
“贼兵何在？”高俅沉声问道。
话音刚落，只听乌龙岭上号角长鸣，无数义军从山林中涌出，迅速在山前列阵。
虽然衣甲不整，但个个神情坚毅，目光如炬。
方杰骑一匹青骢马，提刀出阵，高声喝道：“高俅老贼！尔等贪官污吏，欺压百姓，今又兴不义之师，犯我疆土，何不下马受死！”
高俅闻言大怒，回顾左右：“谁与我取此贼首级？”
只见一将应声而出：“末将愿往！”乃是郑州都监陈翥，使一杆长枪，拍马直取石宝。
二马相交，战不三合，方杰大喝一声，手起刀落，将陈翥连人带马劈为两段。
朝廷军阵中一片哗然。
高俅面色铁青，又令唐州都监韩天麟、许州都监李明二将齐出。
方杰毫无惧色，挥刀迎战。
不十合，韩天麟被斩于马下；李明见势不妙，拔马欲走，被赶上，一刀刺穿后心。
连折三将，朝廷军士气大挫。
高俅急令放箭，霎时间万弩齐发，箭如飞蝗。
方杰舞刀拨开箭雨，率军后退。
义军依仗地利，迅速退入山林，朝廷弓箭多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