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四年二月初六，护国府议事厅。
傅青主把一叠薄薄的情报纸放在桌上，脸色凝重。
护国公，外界局势不妙。他指着几张纸，清军在代州集结，但不知道具体多少人，什么时候动手。朝廷在河南调兵，数量不详。李自成拿下开封后，下一步目标也不清楚。
卢象升拿起情报看了看，都是些模糊的消息：清军可能有一万人朝廷似乎要派兵李自成军队动向不明……
就这些？他皱起眉头。
傅青主惭愧地低下头：护国公，我手下只有二十个探子，分散在各地。情报传回来要好几天，而且很多消息真假难辨。
这样打仗怎么行？卢象升站起来，在厅里踱步，孙子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连敌人在哪里、有多少人都不知道，怎么打？
诸葛青云也叹气：确实如此。太原一战，咱们就是情报不足，中了埋伏。
所以，卢象升停下脚步，目光锐利，打仗先打情报。从今天起，全面升级情报系统。
他转向傅青主：你说说，现在情报工作有什么困难？
傅青主苦笑：人手不够是一个。情报传递太慢是一个。没有密码，容易被截获是一个。还有，敌方也在防范，探子很容易暴露。
好，一个个解决。卢象升在纸上写下四个目标：
第一，扩大情报网，从二十人增加到一百人。
第二，建立快速通信系统，用信号塔和信鸽。
第三，建立密码体系，防止情报泄露。
第四，加强反间谍，防止敌方渗透。
他看着众人：诸葛先生、程文炳，你们也要参与。情报工作，不是傅青主一个人的事，是关系护国府生死存亡的大事。
二月初八，护国府北郊一处废弃的庄子。
卢象升决定在这里开办间谍培训班。
傅青主在护国府内外招募学员，条件很严格：聪明机警，口才好，能伪装，识字，忠诚可靠。
消息传出后，报名的人不少。有商人，有学生，有退伍的老兵，还有几个女子。
最后选了五十人，年龄从十八岁到三十五岁不等。
二月初十，培训班开课。
卢象升亲自来讲第一课。
诸位，他站在五十个学员面前，从今天起，你们不是普通人了。你们是护国府的眼睛和耳朵。
学员们挺直了腰板。
做间谍，最重要的是什么？卢象升环视众人，不是武功，不是胆量，是脑子。
他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字：装、记、忍。
装，就是伪装。你要能扮演任何角色：商人、难民、士兵、乞丐。让人看不出你是间谍。
记，就是记忆。你看到的情报不能写下来，要全记在脑子里。回来后再默写出来。
忍，就是忍耐。你可能要潜伏几个月，可能要受辱挨打，可能要眼睁睁看着同伴牺牲。你要忍住，不能暴露。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当间谍很危险。被抓了，敌人会用各种办法折磨你，逼你说出情报。所以我丑话说在前头，现在想退出的，还来得及。
没人动。
卢象升满意地点头，既然留下了，就要学到真本事。
接下来十天，培训强度极大。
傅青主教伪装术。
你们看我。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黑布，往脸上一抹，再披上破烂衣服，弓着腰，瞬间变成了一个老乞丐。
学员们惊叹不已。
伪装不只是外表。傅青主恢复原样，更重要的是神态、动作、说话方式。你扮商人，就要有商人的精明。你扮难民，就要有难民的绝望。
他让学员们轮流表演，互相挑毛病。
你这难民，眼神太有神了，不像饿了三天的。
你这商人，走路太稳了，应该圆滑一点。
反复练习，直到每个人都能扮演至少三种角色。
程文炳教反跟踪。
发现有人跟踪，不要慌。他带着学员在城里走，第一，突然转进小巷，看对方反应。第二，进茶馆坐下，观察门口。第三，如果确定被跟踪，立刻改变路线，甩掉对方。
他还教了很多小技巧：在地上撒沙子，听脚步声判断有没有人跟；用镜子或水面观察身后；走路时突然系鞋带，瞄一眼后面……
诸葛青云教情报分析。
你们收集情报，不能只看表面。他在黑板上画了个图，比如，你看到清军运粮队往北走。这说明什么？
说明清军在北边？一个学员回答。
对，但不止。诸葛青云继续问，运多少粮？
五十车。
五十车能供多少人吃多久？
学员愣了。
按一车一千斤算，五十车五万斤。一个士兵一天吃两斤，五万斤能供两万五千人吃一天。但运粮不会只运一天的量，至少十天。所以，清军在北边的兵力大约是两千五百人。
学员们恍然大悟。
这就是分析。诸葛青云敲了敲黑板，你们要学会从细节推断全局。
最重要的一课，是密码。
卢象升把李小宝叫来，师徒二人一起设计密码系统。
最简单的密码，是替换密码。卢象升在黑板上写下一张表：
1=兵、2=马、3=粮、4=攻、5=守、6=城、7=营、8=清军、9=朝廷、10=护国府……
你们看，如果要传清军准备攻城，就写8-准备-4-6
李小宝补充：还可以用暗语。比如天王盖地虎清军准备进攻宝塔镇河妖朝廷军队集结
卢象升点头，暗语的好处是，就算被截获，敌人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他让每个学员背下一套密码表，然后现场测试。
翻译：8-2-3-南-千。
清军运粮往南，数量一千石。学员很快答出来。
卢象升又出题：用暗语说朝廷军队准备进攻
宝塔镇河妖。
正确。
李小宝还设计了不同版本的密码本，每个间谍分配一本，编号不同。这样即使一本密码本被缴获，其他人的密码本还能用。
而且，李小宝认真地说，密码本每三个月更换一次，防止被破译。
卢象升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小宝这脑子，将来了不得。
二月十四日，信号塔建设开始。
卢象升找来工匠，设计信号塔。
原理很简单，就是改进的烽火台。他画了个草图，每隔十里建一座塔，高两丈，顶上有平台。
白天用烟，夜晚用火。不同的烟色和火光闪烁频率，代表不同的信息。
工匠们听得一头雾水：护国公，这能行吗？
当然行。卢象升拿出一份信号表：
白烟一股：平安无事。 白烟两股：发现敌情。 白烟三股：敌军小股部队。 黑烟一股：敌军大部队。 黑烟两股：敌军进攻。
夜间则用火光闪烁的次数和间隔来表示不同信息。
这样，从太原到护国府一百多里，消息只需要一个时辰就能传到。
程文炳眼睛一亮：比人跑快多了！
工匠们立刻开工。选址、砍木、砌石、搭平台。每座塔配两个守塔人，轮流值守。
在护国府北部（面向太原）建了十座塔，南部（面向朝廷军队方向）建了八座塔。
十天后，十八座信号塔全部建成，形成一张通信网。
与此同时，信鸽通信也在推进。
李小宝提出这个主意时，卢象升立刻拍板：好！信鸽传信，比人快多了。
他找到护国府里养鸽子的老王头：老王，听说你养了几十只鸽子？
是啊，护国公。老王头点头，老汉养了三十年鸽子了。
能不能训练鸽子送信？
老王头眼睛一亮，鸽子认家，放出去能飞回来。老汉年轻时就干过这个。
那好，护国府收购你的鸽子，再多买一些。目标是一百只。
老王头激动得手都抖了：护国公，这是好事！老汉一定办好！
接下来半个月，老王头四处收购信鸽，又从附近村庄找来几个养鸽高手，一起训练。
训练很简单：把鸽子带到远处放飞，逐渐增加距离。从一里到十里，从十里到五十里，从五十里到一百里。
每只鸽子腿上绑一个小竹筒，能装一张小纸条。
二月十八日，第一次长途测试。
傅青主带着一只鸽子，骑马赶到距离护国府八十里的地方，写了张纸条塞进竹筒，放飞鸽子。
护国府这边，老王头和李小宝守在鸽舍前，紧张地等待。
一个时辰后，远处出现一个黑点。
来了！李小宝兴奋地叫。
鸽子盘旋一圈，稳稳地落在鸽舍里。
李小宝取下竹筒，打开纸条，上面写着：测试成功。傅青主。
成了！老王头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从八十里外飞回来，鸽子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而人骑马要一天。
消息传开后，所有人都惊叹不已。
这鸽子真神了！
以后传情报，快多了！
二月十五日，第一批间谍出发。
经过十天的培训，五十个学员已经初步掌握了基本技能。卢象升决定让他们实战。
三十个人被派往不同方向：
十人渗透太原，假扮商人、难民。
十人渗透朝廷军队，假扮投军的士兵或民夫。
十人渗透李自成部队，假扮投军者。
出发前，卢象升把他们召集起来。
记住，安全第一。他看着每个人的眼睛，情报重要，但你们的命更重要。如果暴露了，立刻逃跑，不要硬拼。
如果被抓了，不要硬扛。该说的就说，保命最重要。护国府不会怪你们。
这话让学员们眼眶都红了。
一个年轻学员说：护国公，我们不怕死。
我知道你们不怕。卢象升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我希望你们都能活着回来。
他给每人发了一份密码本、一只信鸽、一袋盘缠。
去吧。小心点。
三十个人分批出发，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二月十八日，第一份重要情报传回来了。
卢象升正在和诸葛青云讨论军事部署，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
护国公！信鸽回来了！李小宝冲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小纸条。
卢象升接过纸条，上面是密码：8-2-底-4-10-1-万。
他拿出密码本对照：清军、二月底、攻、护国府、一万。
清军准备二月底从太原出兵，目标护国府，兵力一万。卢象升念出来。
诸葛青云脸色一变：这么快？
看来他们憋不住了。卢象升把纸条递给他，立刻召开军事会议，制定应对方案。
这是情报系统建立后传回的第一份重要情报，准确、及时、可靠。
就在这时，傅青主进来汇报另一件事。
护国公，我发现护国府内可能还有间谍。他压低声音，有几个可疑的人，经常打听军事机密。
能确定吗？
还不能。但可以设个陷阱。
怎么设？
傅青主凑近卢象升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卢象升听完，点了点头：就这么办。
第二天，卢象升故意在议事厅军情，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外面的人听见。
清军要从东边进攻，我们在西边埋伏。
部队明天就出发，一定要保密。
说完，他和诸葛青云离开了。
傅青主早就安排人在暗处盯着。
果然，当天晚上，有两个商人鬼鬼祟祟地出了城。
傅青主的人跟了上去，在城外十里处将他们拦下。
说，你们是谁派来的？
两个商人矢口否认，但搜出了密信和银两。
果然是朝廷的探子。傅青主冷笑。
按理说应该处决，但卢象升另有打算。
他亲自审问两人，软硬兼施：你们的主子根本不在乎你们的死活。但我不一样。只要你们愿意为护国府做事，不但不杀你们，还给你们双倍的钱。
你们想想，朝廷给你们多少？我给你们两倍。
两个人犹豫了。
而且，卢象升继续说，你们可以继续给朝廷传情报，但内容由我们提供。这样，你们不但能拿护国府的钱，还能拿朝廷的钱。一举两得。
这个条件太诱人了。
两人对视一眼，跪下了：护国公，我们愿意！
就这样，两个间谍被策反，成了双面间谍。
二月二十日，情报分析小组正式成立。
诸葛青云任组长，五个文官协助。
他们的工作是汇总所有情报，分析敌情，绘制地图。
在一间专门的房间里，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地图，标注着太原、代州、河南、护国府等地。
每天，傅青主都会把收到的情报送来。诸葛青云和手下仔细研读，互相印证。
太原的情报说清军有一万人。
代州的情报说清军调了五千人南下。
那么太原实际兵力可能只有五千到八千。
但为什么要虚报？
可能是虚张声势，也可能是有部分兵力隐藏。
通过这种多源印证、逻辑推理的方法，情报分析小组逐渐摸清了敌方的真实情况。
二月二十五日，诸葛青云向卢象升报告了一个重要结论：
护国公，根据综合情报，我判断：清军二月底进攻护国府，兵力约八千到一万。李自成二月中旬进军山西，目标可能是太原。朝廷军队三月初进攻护国府，兵力约三万。
卢象升仔细看着地图上的标注，沉思片刻。
也就是说，三方都要对护国府下手，但时间不统一。
没错。诸葛青云点头，这是我们的机会。三方不协调，我们可以各个击破。
卢象升一拍桌子，马上制定作战计划。
二月二十八日，信号塔第一次实战使用。
太原方向的信号塔突然升起三股白烟。
守塔人立刻在下一座塔点燃柴火，同样升起三股白烟。
信号一座接一座传递，不到一个时辰，护国府就收到了警报。
白烟三股，清军小股部队出动。卢象升立刻下令，李大成，带五百精锐出发，去伏击。
李大成领命而去。
三个时辰后，他回来了，带回三十个俘虏。
护国公，全歼了。李大成兴奋地说，这些是清军的探子，想来刺探虚实。
干得好。卢象升满意地点头。
这是信号塔系统第一次实战，效果显着。
到二月底，情报体系初步建成。
傅青主向卢象升汇报成果：
护国公，现在我们有：间谍七十人，其中三十人渗透在外，四十人在本地活动。信号塔十八座，覆盖两百里。信鸽一百只，每天能传递十到二十条情报。密码本一百本，分发到每个间谍手中。情报分析小组一组，六个人。
投资多少？
一万两。
卢象升看着墙上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敌军的位置、兵力、动向，现在，我们对敌人的了解，比他们对自己的了解还清楚。
诸葛青云在旁边补充：情报传递从几天缩短到几小时，准确率大幅提高。这是质的飞跃。
接下来，卢象升转过身，看着众人，就是用情报打仗了。知己知彼，我们一定能赢。
窗外，夜色深沉。
但护国府的情报网，正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敌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这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