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六月初一,护国府。
深夜,书房中烛火摇曳。
卢象升独自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的是一张张太原送来的统计报表。数字密密麻麻,记录着护国府两年来的点滴变化:人口从最初的三万增至十四万,军队从五千扩充到两万五,府库从空空如也到存银两万两……
他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目光落在墙上悬挂的那幅《天下舆图》上。
两年了。
从崇祯十四年穿越至今,整整两年。他从一个战战兢兢的穿越者,变成了拥有十几万人口、两万五千精兵的护国公。这份成就,足以让他在这个时代立足,但……够吗?
卢象升的目光移向窗外。夜色深沉,远处偶尔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再远处,是这个风雨飘摇的天下——李自成的大顺军虎踞陕西河南,随时可能东进北京；多尔衮的铁蹄踏破山海关只是时间问题；崇祯的大明已是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而他,护国公卢象升,就像站在三个巨人之间的孩童,稍有不慎就会被碾成齑粉。
不够。卢象升喃喃自语,远远不够。
前世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工业革命、科学管理、现代金融、军事理论……这些领先时代数百年的知识,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使用,生怕暴露太多引起怀疑。可是现在,还有时间让他慢慢来吗?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按照他记忆中的历史进程,崇祯十七年三月,李自成就会攻破北京,崇祯自缢煤山。紧接着,多尔衮入关,满清铁蹄踏遍中原……
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不到一年了。
卢象升站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让这张四十一岁的面容显得更加坚毅。
够了,该放手一搏了。他突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两年来,我太谨慎了。是时候真正发挥穿越者的优势,建立一套领先时代的体系!
他重新坐回书桌前,铺开一张白纸,开始奋笔疾书。
工业改革:建立流水线工厂,标准化生产……
金融改革:建立护国银行,发行纸币,建立信用体系……
军事改革:建立参谋部体系,现代化训练,建立正规军校……
教育改革:普及初等教育,建立技术学院,培养专业人才……
农业改革:推广新式农具,改良种子,水利灌溉……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一个宏大的现代化改革蓝图逐渐成型。写到忘我处,连房门被推开都没察觉。
夫君,都三更了,还不休息?
王婉清的声音带着关切和一丝嗔怪。她披着外衣走进来,看到桌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不由好奇地凑近:这是……
卢象升抬起头,看着妻子关切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这个十八岁的女子,从一开始的惶恐不安,到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主持妇女工作委员会,帮助他分担了许多事务。
婉清,坐。卢象升拉过一把椅子,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王婉清有些意外,但还是乖乖坐下。烛光下,她清秀的面容带着几分疑惑。
卢象升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婉清,我……其实有些特殊的本事。
夫君是说那些神奇的机器和战术?王婉清轻声道,妾身知道的,夫君学识渊博,总能想出旁人想不到的法子。
不只是这些。卢象升摇摇头,目光深邃,我……如何说呢,我有一些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就像天授一般,很多东西,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前景。
王婉清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天授?夫君是说……神明启示?
这倒是个好说法。卢象升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总之,我掌握了许多这个时代还没有的知识和技术。之前,我一直谨慎使用,怕引起太多怀疑。但现在……
他指向桌上的计划书:现在时不我待。李自成、清军、明朝,三方角力,天下大乱在即。我必须尽快让护国府强大起来,才能在这乱世中立足,才能保护我们的百姓!
王婉清看着丈夫眼中的坚定,心中也涌起一股热血。她虽是女子,但这两年在护国府的经历,让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知相夫教子的闺阁小姐。
妾身明白了。她轻声道,夫君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妾身会全力支持。
卢象升握住妻子的手,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你,婉清。明日,我会召集核心智囊团,制定详细的改革方案。接下来几个月,护国府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六月初二,一大早。
护国府议事厅内,核心成员齐聚一堂。
诸葛青云、方以智、顾炎武、钱守道、李铁匠、徐尔觉、王文义、胡志远、赵文华……这些护国府的栋梁之材,都收到了卢象升紧急召集的通知。
诸位辛苦了。卢象升环视众人,目光炯炯有神,今日召集大家,是要商议一件大事。
护国公请讲。诸葛青云率先开口。
卢象升走到墙边,指着那幅天下舆图:诸位请看。李自成占据陕西河南,兵强马壮；清军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入关；大明朝廷气数已尽。天下三分,风云际会。而我护国府,虽有两万五千精兵,十四万人口,但在这三方面前,依然太弱小!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护国公此言何意。
所以,本公决定。卢象升转过身,声音铿锵有力,全面释放我们的优势,实施一系列现代化改革!让护国府在短时间内,成为真正能与天下群雄抗衡的力量!
现代化改革?方以智捻着胡须,护国公具体是指……
五大方向。卢象升举起五根手指,工业、金融、军事、教育、农业。全方位改革,建立一套全新的体系!
他走回主位,示意众人坐下:诸葛先生,麻烦你记录。
诸葛青云连忙铺开纸笔。
第一,工业改革。卢象升开始阐述,目前我们的工坊,都是传统的作坊模式。一个工匠从头做到尾,效率低下。我提出一个新概念——流水线生产。
流水线?众人疑惑。
卢象升解释道:以来复枪生产为例。现在一个工匠做一支枪,需要一整天。但如果我们把制枪过程分解成十几道工序,每个工匠专门负责一道工序,形成流水作业,效率将提升数倍!
徐尔觉眼睛一亮:护国公的意思是,一个人专门锻造枪管,一个人专门钻孔,一个人专门刻来复线……
正是!卢象升赞许地看着这位技术天才,每个人只做一道工序,熟能生巧,速度自然加快。而且,我们还要引入标准化——每个零件都按照统一标准制作,可以互相替换!
李铁匠挠了挠头:护国公,老汉做了三十年铁匠,这个……真能行?
不但能行,而且效果惊人。卢象升斩钉截铁,我估算过,流水线建成后,来复枪的日产量能从现在的十支提升到五十支!
五倍?众人震惊。
第二,金融改革。卢象升继续道,目前我们的经济虽然发展不错,但银两流通有限,大宗交易不便。我提议,建立护国银行,发行纸币!
方以智皱眉:护国公,纸币这东西,大明宝钞已经失败过。百姓不信啊。
大明宝钞失败,是因为朝廷滥发,导致贬值。卢象升早有准备,但如果我们建立严格的信用体系,保证纸币可以随时兑换银两,就能取信于民。而且,我还要引入复式记账法,让账目清清楚楚,杜绝贪污!
钱守道眼睛瞪得溜圆:复式记账法?那是……
稍后我会详细教你。卢象升笑道,这是一种先进的会计方法,能让每一笔账都有清晰的借贷关系,账目永远平衡。
第三,军事改革。卢象升看向王文义,文义,我们的军队虽然装备精良,但军事体制还是传统模式。我提出建立参谋部制度——将领负责指挥作战,参谋负责制定计划、情报分析、后勤保障。权责分明,效率倍增!
王文义若有所思:护国公的意思是,像诸葛先生这样的谋士,专门组成一个部门?
不只是谋士,而是一整套系统。卢象升展开一张图纸,参谋部下设情报处、作战处、后勤处、训练处。每个处都有专人负责。而且,我还要建立军校,培养专业的军事人才!
诸葛青云眼中精光一闪:护国公,这个参谋部制度,妙啊!确实比传统的军师制度更系统!
第四,教育改革。卢象升看向赵文华,目前我们的学堂只教识字算术,远远不够。我要建立三级教育体系:初等教育普及基础知识,中等教育分文理科,高等教育培养专业技术人才。还要建立技术学院,培养工程师、医生、教师!
顾炎武激动地站起来:护国公,这才是真正的兴学!若能如此,何愁人才不出!
第五,农业改革。卢象升最后道,推广新式农具,改良种子,科学施肥,轮作制度。我要让护国府的粮食产量,在现有基础上再提升四成!
胡志远倒吸一口凉气:四成?护国公,这……
我有把握。卢象升淡淡道。
议事厅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个宏大的计划震撼了。
良久,方以智开口,声音有些颤抖:护国公,这些改革……恕属下直言,太激进了。会不会引起动荡?
卢象升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诸位,你们觉得现在不改革,就不会动荡吗?李自成大军压境,清军虎视眈眈,明朝分崩离析。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改革,才是真正的死路!
而且,现在正是改革的最佳时机。他接着道,各方都自顾不暇,没人顾得上我们。这是天赐良机!
顾炎武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护国公说得对!不改革,便是坐以待毙!属下愿全力支持!
属下也愿意!诸葛青云也表态。
其他人见两位重臣都支持,纷纷表态。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卢象升满意地点点头,现在,我们来制定详细的执行计划。
他展开一张时间表:第一阶段,从现在到八月底,三个月时间。重点推进工业和金融改革,建立流水线工厂,成立护国银行。
第二阶段,九月到十一月,三个月时间。重点推进军事和教育改革,建立参谋部,创办军校和技术学院。
第三阶段,十二月开始,半年时间。全面铺开,形成完整体系。
钱守道试探着问:护国公,这些改革,需要投入多少资金?
初步估算,五万两。卢象升说道。
五万两?钱守道倒吸一口凉气,府库现在只有两万两啊!
钱不是问题。卢象升胸有成竹,我们可以发行护国券,向商户募资。以护国府的信誉,再加上合理的利息,三万两很容易筹集。
关键是人才和技术。他环视众人,所以,我要成立专门的机构来推进改革。
工业发展局,由李铁匠和徐尔觉负责。
金融管理局,由钱守道负责。
军事改革委员会,由王文义和诸葛先生负责。
教育发展局,由赵文华负责。
农业改革办公室,由胡志远负责。
各位,有信心吗?
众人齐声应道。
很好。卢象升笑了,不过,有一点要特别强调——这些改革,必须低调进行,不要让外界知道太多细节。特别是技术方面,绝对保密!
属下明白。傅青主难得开口,卑职会加强情报保密工作,严防技术外泄。
那就这样。卢象升站起身,从今天开始,护国府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诸位,我们一起创造历史!
众人纷纷起立,躬身行礼:愿为护国府鞠躬尽瘁!
散会后,诸葛青云单独留了下来。
护国公,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诸葛青云欲言又止。
先生但说无妨。
这些改革计划,太过超前。诸葛青云认真道,属下虽然不懂那些技术细节,但能感觉到,这些东西……不像是人能想出来的。护国公,您到底……
卢象升沉默了片刻,最后坦然道:先生慧眼如炬。不瞒您说,这些知识,确实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可以说是……天授吧。
天授?诸葛青云若有所思。
总之,我有把握这些改革能成功。卢象升认真道,先生,我需要您的全力支持。
诸葛青云深深看了卢象升一眼,最后郑重地行了一礼:既然护国公有此把握,属下自当竭尽所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属下有个请求。诸葛青云笑道,这些新知识,护国公能否多教属下一些?属下虽然年过四十,但求知之心不减。
卢象升哈哈大笑:先生好学,我自当倾囊相授!
窗外,六月的阳光洒进来,照在两人身上。
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