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武二年七月二十一日,辰时。
保定城,议事厅。
卢象升召集核心将领紧急会议。王文义因箭伤未愈,由副将代为参会。
诸位,情况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卢象升开门见山,粮食损失三分之一,只够支撑二十五天。城墙千疮百孔,随时可能失守。而清军的攻势,一天比一天猛烈。
众人面色凝重,无人开口。
太原的援军,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到。诸葛青云说,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三天...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恐怕撑不了三天。
所以,本王召集大家,是要商议一件事。卢象升环视众人,突围,还是死守?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王爷,您不是说要死守吗?李大成疑惑道。
死守的前提是有希望。卢象升苦笑,但现在粮食不足,城墙不稳,士气低落。若继续死守,很可能全军覆没。
那突围呢?赵云飞问,清军十万大军围城,我们如何突围?
佯攻东门,主力从西门突围。诸葛青云指着沙盘,清军主力在北面和东面,西面相对薄弱。若趁夜色,集中兵力猛攻西门,或有一线生机。
可是西门外还有至少两万清军。姜镶皱眉,我们要突围,必然要付出惨重代价。
不突围,就是等死。诸葛青云冷冷道,两害相权取其轻,总要做个选择。
众人陷入沉默。
卢象升看向李大成:你怎么看?
臣...臣不知。李大成摇头,无论突围还是死守,都九死一生。臣只是一介武夫,实在拿不定主意。
赵云飞?
臣愿听从王爷安排。赵云飞抱拳,王爷让臣死守,臣就死守到最后一刻。王爷让臣突围,臣就杀出一条血路。
卢象升点点头,又看向姜镶:你呢?
姜镶沉默片刻:王爷,臣有个建议。
分兵。姜镶竖起两根手指,一部分人突围,转移辎重和重要人员,保存实力。另一部分人死守,拖住清军,掩护突围。
这样一来,即便突围失败,至少死守的人还能撑一段时间。若突围成功,也能保住王爷和核心力量,日后东山再起。
卢象升眼睛一亮:好主意!就这么办!
王爷!诸葛青云急道,若王爷突围,谁来主持大局?谁来统领守城部队?
本王留下。卢象升斩钉截铁,本王是晋王,保定是晋国重镇,本王岂能弃城而逃?
可是...
不用劝了。卢象升摆手,就这么定了。赵云飞率第二师五千人,护送辎重和文武百官,从西门突围,前往太原。李大成、姜镶率余部,与本王一起死守保定,等待援军。
王爷不可!众人齐声劝阻。
这是命令!卢象升厉声道,违令者,军法从事!
众人见他态度坚决,只得跪下领命。
今夜子时行动。卢象升下令,赵云飞,你立刻去准备。记住,要秘密行动,不能走漏风声。
遵命!
李大成、姜镶,你们负责佯攻东门,吸引清军注意。
诸葛先生,你随赵云飞突围。卢象升看向诸葛青云,日后若本王不在,晋国就靠你了。
王爷...诸葛青云眼眶发红,臣愿与王爷共存亡!
卢象升摇头,你必须活着。晋国需要你。这是本王最后的命令。
诸葛青云咬牙,终于点头:臣...遵命。
午时。
保定城,西门。
赵云飞正在挑选突围人员。
都听好了!他对集合的将士说,今夜子时,我们要从西门突围。这是生死之战,能否成功,关系到晋国存亡!
所以,本将只要敢死之士!怕死的,现在就可以退出!
五千士兵无一人退却,个个目光坚定。
赵云飞满意地点头,记住,突围不是逃跑,而是战略转移。我们的任务是护送辎重和官员安全到达太原,然后集结兵力,回来解救王爷!
明白!
分成五队,每队一千人。第一队负责开路,第二队护送辎重,第三队保护官员,第四队断后,第五队作为机动队,随时支援。
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很好。现在各自回营准备,今夜子时,西门集合!
士兵们散去,赵云飞站在城墙上,远眺西方。
那里,就是他们的希望之路。
但同时,也是死亡之路。
申时。
清军大营,中军帐。
多尔衮正在审阅战报,洪承畴匆匆走了进来。
摄政王,有重要军情!洪承畴压低声音,我们在保定城内的探子传来消息:晋军今夜要突围!
多尔衮放下战报,什么时候?从哪里?
子时,从西门。洪承畴说,据探子回报,晋王决定分兵,一部分突围转移,一部分死守拖延。
呵呵,卢象升终于撑不住了。多尔衮冷笑,看来烧粮仓的计策奏效了。
摄政王英明。洪承畴恭维道,如今晋军粮尽力竭,必然要突围。我们该如何应对?
多尔衮沉吟片刻:传令下去,今夜加强西门防守,调集三万精锐,在西门外十里设伏。待晋军突围到半路,前后夹击,一网打尽!
妙计!洪承畴赞道,但若晋王也在突围队伍中,我们是生擒还是...
生擒。多尔衮眼中闪过寒光,卢象升此人,颇有才干。若能招降,对我大清大有裨益。即便不降,也可作为人质,要挟晋国。
摄政王深谋远虑!
另外,让豪格率一万骑兵,在东面做好准备。多尔衮继续布置,若晋军真从西门突围,就趁机从东门攻城。城内守军必然空虚,一举可破!
高!实在是高!洪承畴连连点头。
去办吧。多尔衮挥手,记住,一定要保密,不能让晋军察觉。
遵命!
洪承畴退出中军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卢象升啊卢象升,你终于上钩了。
戌时。
保定城,晋王府。
卢象升正在书房整理文书。
诸葛青云走进来,脸色凝重:王爷,臣有些不安。
怎么了?
今日的军事会议,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诸葛青云皱眉,突围计划虽然保密,但参会者有十余人,难保不会泄露。
先生是说,还有内奸?卢象升放下毛笔。
不排除这种可能。诸葛青云点头,前几次军事部署都泄露了,这次突围计划,恐怕也...
卢象升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先生多虑了。
王爷何出此言?
因为,这本就是个假情报。卢象升低声说,本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突围。
诸葛青云一愣:王爷您...这是何意?
本王是要钓鱼。卢象升站起来,走到窗边,前几次军事部署泄露,说明内奸确实存在。但抓了孙明远、李怀仁、张德三人,泄密的事却没有停止。这说明什么?
说明还有内奸!诸葛青云恍然大悟,而且此人位高权重,能参加核心军事会议!
正是。卢象升点头,所以本王故意放出突围的消息,看看清军会有什么反应。若清军在西门设伏,就证明情报确实泄露了；若清军没有动静,就说明本王多虑了。
可是...诸葛青云担忧道,若清军真的设伏,那赵云飞他们岂不是...
所以,本王根本没打算让赵云飞真的突围。卢象升冷笑,今夜子时,本王会率亲兵,从北门夜袭清军大营,目标是多尔衮的中军帐。
什么?!诸葛青云大惊,王爷,这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卢象升平静地说,清军以为我们要突围,必然重兵防守西门。北门反而会疏于防范。若能趁机袭击中军帐,即便杀不了多尔衮,也能打乱清军部署,为我们争取时间。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卢象升打断他,这是唯一的办法。先生,你明日随辎重转移,前往太原,告诉方以智,让他火速率援军前来。
王爷,臣不能走!诸葛青云跪下,臣要与王爷共进退!
起来。卢象升扶起他,你必须走。晋国不能没有你。这是命令。
诸葛青云泪流满面,终于点头:臣...遵命。但臣发誓,必定率援军杀回来,救出王爷!
卢象升拍拍他的肩膀,本王等你。
子时。
保定城,西门。
赵云飞率五千精锐,已经在城门内集结完毕。
辎重车队也准备就绪,文武百官被安排在队伍中央,四周由士兵严密保护。
都准备好了吗?赵云飞问。
准备好了!
很好。赵云飞深吸一口气,记住,突围之后,不要恋战,直奔太原!明白吗?
明白!
就在这时,傅青主突然快步走来,脸色焦急。
赵将军!不能走!他低声说,王爷有令,突围计划取消!
什么?!赵云飞大惊,怎么回事?
王爷说,这是个陷阱。清军已经在西门外设伏,若贸然突围,必然全军覆没。
那我们该怎么办?
王爷决定,今夜亲率亲兵夜袭清军大营。傅青主压低声音,你率部佯装突围,吸引清军注意,实则在城外十里处按兵不动。等王爷袭营成功,清军大乱,你再趁机杀回来,内外夹击!
赵云飞恍然大悟:好计!王爷果然神机妙算!
另外,诸葛先生会随你突围。傅青主说,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保护好先生,将他安全送到太原。这是王爷的死命令。
臣明白!
去吧。傅青主拍拍他的肩膀,保重。
大人也保重。
城门缓缓打开,五千人马鱼贯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同一时刻,北门。
卢象升身披黑甲,腰悬长剑,正在检查装备。
在他身后,站着三百名亲兵,个个都是百战精锐,武艺高强。
诸位!卢象升转身,声音低沉,今夜,本王要率你们去做一件事:夜袭清军大营,刺杀多尔衮!
三百亲兵神色肃然,无一人退缩。
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行动。卢象升继续说,本王不能保证你们都能活着回来,甚至本王自己,也可能战死在清军营中。
但本王要告诉你们:若我们成功了,清军必然大乱,保定之围可解。若我们失败了,至少也能为城中将士争取时间,等待援军到来。
所以,无论生死,我们都是英雄!
愿为王爷效死!三百亲兵齐声低喝。
卢象升抽出长剑,出发!
城门悄然打开一条缝,三百黑衣人如鬼魅般钻出,消失在夜色中。
傅青主站在城头,目送他们远去,默默祈祷:王爷,一定要平安归来。
子时三刻。
清军大营,西南角。
数千清军严阵以待,盾牌、长矛、弓箭,一应俱全。
都打起精神!一名清军千总喝道,晋军随时可能从西门突围!到时候,一个都不能放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喊杀声。
来了!晋军来了!
只见黑暗中,无数火把亮起,数千晋军呐喊着冲来。
杀!杀出去!
冲啊!
清军立刻应战,双方在野外展开厮杀。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喊杀声震天。
但战斗持续了一刻钟后,清军将领突然发现不对劲:晋军虽然声势浩大,但攻势并不猛烈,更像是在佯攻。
不对!这是佯攻!千总大喊,他们在拖延时间!
那他们真正的目标是...
话音未落,东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锣声。
报!东门遇袭!晋军猛攻东门!
什么?!
清军大乱,连忙分兵支援东门。
但就在这时,北面又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火光冲天。
报!中军大营遇袭!有晋军偷袭中军帐!
什么?!
所有清军将领都懵了。
西门佯攻,东门强攻,北面偷袭...
晋军到底在搞什么?!
清军大营,中军帐附近。
卢象升率三百亲兵,如猛虎下山,杀入清军营地。
他一马当先,长剑挥舞,所过之处,清军纷纷倒地。
挡我者死!卢象升怒吼,剑光如电,斩杀数名清军。
三百亲兵紧随其后,阵型如刀,直插清军心脏。
保护中军帐!清军将领大喊,别让他们靠近!
数千清军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卢象升等人团团围住。
卢象升眼中闪过决然,长剑指向中军帐,就算战死,也要拉多尔衮垫背!
三百亲兵齐声呐喊,悍不畏死地冲向中军帐。
这一夜,注定血流成河。
这一夜,注定载入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