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举?”
璇玑的话音刚落,众人的纷纷神色怪异的盯向苏清尘,只有罗镜辞依旧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听着窃窃私语的陈围局以及边遥那狐疑不定的眼神,苏清尘霎时脸色变得铁青。他半阖着眼,颈上的青筋肉眼可见。
苏清尘强压着怒气说道:“嫂嫂,那是鉴微兄讲的玩笑话,可不兴乱说。不然,别人还以为你我有什么私交呢……”
“你倒是牙尖嘴利,跟这个死东西还学的挺像。”璇玑说着还不忘瞪罗镜辞一眼。
罗镜辞也不敢还嘴,本来还想替苏清尘说两句好话,可又转念一想,自己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还有功夫替别人操心。索性眼睛一闭,宛如一尊雕像,颔首不闻。
“嫂嫂好大的火气。原本这是嫂嫂的家务事,我也无权过问。可嫂嫂千不该万不该把火气施在我身上,将我这个外人扯进来。我与嫂嫂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嫂嫂又何必玩笑讥讽于我呢?”苏清尘反问道。
璇玑冷笑道:“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我这还没外扬呢,你们就趴墙脚听闲话来了。我适才也只是与你玩笑,你也一口一个嫂嫂叫着。你总不能叫我向你赔礼道歉吧?”
苏清尘面无表情道:“嫂嫂误会了,我是来寻鉴微兄有一桩事要请教一二,并非有意偷听。还请嫂嫂见谅,行个方便,让鉴微兄先起来吧!”
罗镜辞闻言,蓦然睁开双眼,满眼感激的望向苏清尘:“我的好贤弟,你怎么才来啊!”说着,罗镜辞便要作势起身,张开双臂,朝着苏清尘相拥而去。
“我让你起来了吗?”
璇玑看着罗镜辞淡淡说道,语气十分平静,平静的令人害怕。
罗镜辞咽了咽口水,随后又老老实实的跪了回去,只见他鼻观口、口观心,仿佛超脱禅定一般岿然不动。
璇玑见状,随后又得意的向苏清尘说道:“你要问他什么就问吧,就这么问。”
“嫂嫂,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让他这么跪着不合适吧!”
“不合适?我看合适的很。莫说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那都是骗人的鬼话。你不信问问他,他的黄金都是哪来的?还不是我给的。他吃的穿的用的住的,哪样跟我没关系?再说了,他原本腿脚就不利索,跪习惯了,站不住。你要问什么,就这么问吧,他跪着也舒服……”
苏清尘也不啰嗦,想着是他们二人的家事,多说无益。当下还是先询问这上天竺寺的“莫向外求”是否与《无量经》心诀有关。
念及此处,遂向罗镜辞问道:“鉴微兄可知上天竺寺出口处有块匾额,上题‘莫向外求’?我觉此四字内蕴精妙,暗示禅理。故而前来找鉴微兄讨教一番。”
罗镜辞缓缓睁开双眼,思量一番,而后挥挥手道:“不晓得你说的这些。”
还不等苏清尘开口,边遥当即先出声质问道:“你昨日还说的清清楚楚,说那上天竺寺有块匾额,上题‘莫向外求’,怎么今日又改口了?”
罗镜辞一脸无所谓道:“那是我昨日编出谎话骗你们的。想着邀你们去三竺寺转转,你们又没有兴致,我就胡诌了个说辞而已。你们要是不信,大可前去查探一番。”
璇玑瞧了瞧边遥,突然岔开话道:“这个妹妹倒还长得标致,打扮的也算得体。苏公子好福气啊!”
苏清尘心想:原来她知道我名姓,刚才那番话便是在提醒我。这是打算拿鉴微兄开开刀给我来个下马威。这是也不好插手,不如就此作罢,各自落得安生。
苏清尘回话道:“我家遥儿自然比不上嫂嫂,若是嫂嫂闲时有空,不如多与我家遥儿亲近亲近。”随后,又话锋一转,“既然鉴微兄不愿明示,那我等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苏清尘便带着边遥与陈围局就要离去。
罗镜辞叹了口气,随即又将几人叫住:“等等。”
苏清尘停下脚步,回首问道:“鉴微兄还有什么事?”
罗镜辞道:“你若是不明了,就去找禅师询问一番。那上天竺寺当真没有那块匾额,我说的那些不过是做梦梦见的。”
“好,我知道了。”
苏清尘简单回应了一句后,便带人转身离去。
等着几人走远,璇玑又漫不经心的瞥了罗镜辞一眼:“起来吧,别再把你膝下的黄金跪完了……”
罗镜辞如蒙大赦一般,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接着又露出一副十分谄媚的模样,躬身道:“璇玑你消消气,是我不好,我错了。我给你捏捏肩!”
璇玑没有拒绝,反而向身后的绛珠挥了挥手道:“随便去外面叫进来几个下人,让他们看着把这门重新再拾掇一个,再让其余的都先回去。哦,还有,把钱塘那边的东西都收拾干净,让他们手脚都麻利一些。要是收拾不好,就不用回白玉京了……”
“是。”绛珠应声道。
“这些小事自己要注意,别老让我提醒你。原本这都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你做事的时候也长点心。”
“绛珠明白。”
“去吧。”
打发走绛珠以后,璇玑又向罗镜辞吩咐道:“罗镜辞,老娘口渴了。”
罗镜辞立即殷勤道:“好,我给咱们璇玑姑奶奶斟茶。”罗镜辞重新拾过一个茶杯,熟练的斟满茶水,双手端送到璇玑跟前,“小心,别烫着。”
璇玑接过茶水抿了一口,然后又吩咐道:“揉肩。”
罗镜辞又小跑到璇玑身后,手法娴熟的捏着肩:“怎么样,可以吧?”
璇玑没有接话,而是很享受的闭上双眼。过了好一阵,她才悠悠出声道:“你那个好贤弟,估计已经去那个什么上天竺寺了。”
“他应该是在藏经阁发现什么了,不过我与他说的也没骗他,那上天竺寺却是没有那块匾额,估计是他想偏了。”
“虽然是苏玦后人,但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泛泛之辈,这种人不值得帮衬。罗镜辞,你还是乖乖跟老娘回白玉京,这天下再乱,也乱不到咱们白玉京。”
“不行。苏清尘是个可塑之才,通过这几日观察,我倒觉得他越来越有意思了。”
璇玑睁开双眼,转头一脸严肃的盯着罗镜辞:“观察?你观察的未免过火了吧。你摆明了就是想扶持他!你下一步还想干吗?你倒不如直接把玉简送到他手里,何必再生这些琐事!”
“璇玑!”罗镜辞将她打断道:“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但你相信我,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白玉京!”
璇玑不再多言,沉默片刻后,声音坚定的说道:“那好!那我也不回白玉京了。我就跟在你身边,你去哪我就跟到哪。要死咱们两个一起死……”
“不行,你必须要回去。”罗镜辞一口回绝道。
“你不用说了,我是不会听你的。我来灵隐寺还没有去拜访慧岸禅师呢,我过去替爹爹向禅师问候一声。”
话罢,璇玑便起身朝着养心室走去,不再理会罗镜辞。
一个时辰后——
苏清尘、边遥与陈围局三人从三竺方向而返,行至飞来峰前。
陈围局抱怨道:“这上天竺、中天竺、下天竺都逛了个遍,哪里有什么‘莫向外求’的匾额。早知道就不来这了。”
边遥闻言,也有些不高兴:“他就是个大骗子,一会儿说有,一会儿说没有。害我们白跑了一趟……”
苏清尘笑着揉了揉边遥的脑袋,道:“其实不能怪鉴微兄,他自己也说了没有,是我非要来这一趟的。”
正当几人谈话之后,忽见远处乱石林间有一道黑影掠过。
“有人?”苏清尘道。
“哪有人?苏师叔,你眼花了吧!”陈围局纳闷道。
苏清尘登觉异常,便冲着陈围局嘱咐道:“围局,你照看好你师叔母,我去去就回。”
陈围局听着苏清尘的语气,也立刻警觉起来:“放心吧,苏师叔。我先带着师叔母回寺里。”
苏清尘点了点,随后脚尖一点,刹那飞身而起,转眼便不见踪影。
“苏师叔的轻功好生厉害!我改天得好好求他教教我。”陈围局不禁喃喃道。
苏清尘追着那道黑影从林间树梢一路飞驰,悬凌半空,兀自盘旋。却始终与那人相差半步,苏清尘不由心道:“好俊的轻功,比我都不遑多让。这人鬼鬼祟祟,多半心虚,我不妨出声吓他一下。”
“蟊贼,哪里跑!”苏清尘暴喝一声,随后施展漾孤篷,恍惚间,已然闪身至那人身侧。那人蒙着脸,苏清尘伸手一探,刚要摘他面巾,却不料被那人迎面一掌。苏清尘顺势一躲,再伸手抓去却只将那人衣角扯下半截。
苏清尘不甘心,正欲掌凝内力朝那人后背攻去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呼唤:“苏施主!”
苏清尘心下猛然一惊,这一分神,正好叫那人寻得时机。再回首时,早已不见了那人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