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班,林舟把车停在宿舍楼下时,天边还留着一抹橘红。苏念道了谢,刚推开车门,就看见妈妈站在路灯下,脸色沉得像块铁。
“你还知道回来?”妈妈的声音带着淬了冰的怒气,几步走到她面前,眼神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穿得人模狗样,是不是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我昨天在楼下等你半天,你倒好,躲着不露面!”
苏念心里一沉,拉着她往旁边走:“妈,有话我们上楼说。”
“上楼说?我看你是怕人知道你不孝!”妈妈猛地甩开她的手,声音尖得刺破傍晚的安静,“我养你这么大,供你上大学,现在你翅膀硬了,连你弟弟一个游戏机都舍不得买!我看你就是被外面的世界迷了眼,忘了本!”
周围已有学生驻足张望,苏念的脸颊发烫,攥紧了背包带:“妈,我不是舍不得,是我现在真的有难处。实习工资还没发,买正装和通勤用品已经花了不少……”
“难处?我看你是找借口!”妈妈扬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啪”的一声脆响,震得苏念耳朵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地疼,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你这个白眼狼!我当初就不该让你读大学,不如早点出去打工挣钱!你弟弟要是因为没游戏机在学校抬不起头,我跟你没完!”妈妈指着她的鼻子骂,唾沫星子溅在她脸上,“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么给我钱,要么跟我回家!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苏念捂着脸,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女人,心里像被冰锥扎着疼。这不是记忆里那个会给她缝补衣服的妈妈,也不是电话里絮叨着“注意身体”的妈妈,只是一个被“儿子的面子”绑架的,陌生的亲人。
“我没钱。”苏念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却咬着牙,每个字都透着股破釜沉舟的坚定,“我也不会跟你回家。学,我必须上;班,我也必须上。我不是家里的提款机,更不是弟弟的附属品。”
“你还敢犟嘴?!”妈妈被这话戳得怒火中烧,胸口剧烈起伏着,扬手就往苏念脸上扇——这次的力道比刚才更狠,带着要把她“打醒”的狠劲。
可手腕刚抬到半空,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牢牢攥住。那力道大得像铁钳,妈妈疼得“哎哟”一声,抬头看见个陌生男人站在旁边。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握着她手腕的指节泛着青白,眼神里的寒意让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你是谁?!放开我!”妈妈挣扎了两下,手腕被攥得更紧,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只能色厉内荏地喊,“这是我们家的事!你一个外人少管闲事!”
苏念也愣在原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陆沉渊,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他怎么会在这里?
陆沉渊没看苏念,目光始终落在妈妈脸上,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棱:“她是我女朋友。在我面前,我不能看着她被欺负。”
“女、女朋友?”妈妈愣了愣,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扫,气焰明显矮了半截,却还是嘴硬,“那又怎么样?母女间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陆沉渊没跟她争辩,松开手时,妈妈踉跄着后退了半步。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钱包,抽出一沓现金——大概有五千块,递到妈妈面前:“这钱你拿着,够买游戏机了。但我希望你记住,苏念是你女儿,不是供你和你儿子索取的摇钱树。以后再让我看到你这样逼她,别怪我不客气。”
现金的厚度晃了妈妈的眼,她刚才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几乎是抢似的把钱揣进兜里,手指飞快地数了数,嘴里嘟囔着:“早这样不就完了?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她瞥了苏念一眼,眼神里带着点“算你有本事”的复杂意味,没再提“回家”的事,转身快步走了,背影里透着几分急着去给儿子买游戏机的迫切。
周围看热闹的学生渐渐散去,晚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带着些凉意。苏念站在原地,手还捂着脸,刚才被打的地方还在发烫,心里却乱得像团麻。
陆沉渊转过身,目光落在她红肿的脸颊上,眉头蹙得更紧。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管药膏,拧开盖子,指尖蘸了点,动作轻柔地往她脸上抹:“有点凉,忍忍。”
药膏的清凉感像细流般漫过灼痛的皮肤,苏念却觉得耳根子都在发烫,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后背轻轻抵在斑驳的墙面上。她垂着眼,睫毛颤得像振翅的蝶,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背包带:“陆总,谢谢你……你刚刚……刚刚说的……”那声“女朋友”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小脸泛起一层薄薄的绯红,衬得颊边的红肿愈发明显,倒有了种让人心颤的狼狈。
陆沉渊的手顿在半空,指尖还沾着一点透明的药膏。他抬眼看向她,路灯的光透过叶隙洒在他脸上,明暗交错间,眼底的寒意已散得差不多,只剩下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和,像化了一半的冰。他没接话,只是将药膏轻轻塞进她手里,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那触感温温的,又带着点微凉的药膏气息,让苏念的指尖猛地蜷缩了一下。
“回去早点擦,别用手揉。”他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明天要是脸还疼,就请假。研发部的事,我让李总监先安排别人。”
苏念捏着那管小小的药膏,塑料壳子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潮。她抬头想再说句“谢谢”,却见陆沉渊已侧身让开了路,目光落在远处的香樟树上,仿佛刚才那句“女朋友”真的只是随口一说的权宜之计。可苏念分明觉得,他转身时,西装袖口下的手腕,似乎轻轻动了一下——像在掩饰什么。
“那……我上去了。”苏念攥紧药膏,脚步有些乱地往楼道走。走到二楼拐角,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陆沉渊还站在原地,路灯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铺到她脚边,像条无声的线。
苏念走了一半转身,捏着药膏,指尖泛白,低声道:“那五千块,我会还你的。”
“不用。”陆沉渊转身往停车的方向走,“就当是……提前给员工的福利。”走到车边,他又回头,“上去吧。”
苏念看着他的车驶远,才慢慢上楼。宿舍楼道里的灯亮着,暖黄的光落在她脸上,可她总觉得,刚才陆沉渊说“她是我女朋友”时,语气里的认真,比这灯光更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