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哪吒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我说，”陈晨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到哪吒的耳朵里，
“我批准你去人间界，但不是去打架，是去上学。去亚当的那个‘真理学院’，当一个普通的学生。”
哪吒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堂堂天庭三坛海会大神，李天王的三太子，脚踩风火轮，手持火尖枪，在三界之中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现在，这个所谓的系统管理员，竟然要他去给一个凡人当学生？
“我不去！”哪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让我去听一个凡人讲那些什么‘科学’、‘逻辑’？还不如让我去跟那猴子打一架！”
“嘿，你这小屁孩，怎么说话呢？”旁边的孙悟空一听，顿时不乐意了，把啃了一半的桃子往旁边一扔，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论，“想打架？来啊，老孙我奉陪到底！”
“好了好了，都消停点。”陈晨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把两个战斗狂隔开，“悟空，你别添乱。哪吒，你先听我说完。”
他看着哪吒那一脸“士可杀不可辱”的表情，知道硬来是不行的，只能换一种方式。
“哪吒，我问你，你觉得那个亚当，和他所谓的‘科学’，是对的还是错的？”
“当然是错的！”哪吒毫不犹豫地回答，
“满嘴胡言乱语！什么云彩摩擦生电，什么星球引力，一派胡言！
雷是雷公电母打的，东西往下掉是因为有地心引力……不对，是因为大地厚重，万物归附！这是天道至理！”
他说到一半，差点被亚当的词给绕进去，赶紧改口。
“很好。”陈晨点点头，“既然你认为他是错的，那你有没有想过，要如何去证明他是错的？”
“这还不简单？”哪吒扬了扬下巴，“我直接在他面前，不用云彩就召来神雷，不用大地就能让东西悬空，他自然就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
“然后呢？就像宙斯他们做的那样？”陈晨反问，
“结果呢？亚当不仅没被说服，反而把这些当成了研究素材，开了一门‘屠龙术’，专门分析你们这些神的弱点。
你现在去，无非就是给他的数据库里，再增加一个‘东方神只哪吒’的条目而已。
你想让他分析你的火尖枪是什么材料做的，你的风火轮符合什么空气动力学吗？”
“我……”哪吒又被噎住了。
他虽然冲动，但不傻。
奥林匹斯众神吃瘪的全过程，他也在指挥中心里看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陈晨说的是事实。现在这种蛮干，确实没用。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你们东方的兵书里应该有吧？”陈晨循循善诱，
“你连你的对手在想什么，说什么，教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去反驳他？你怎么去战胜他？你现在冲下去，不过是第二个宙斯。匹夫之勇而已。”
“匹夫之勇”四个字，深深地刺痛了哪吒的自尊心。
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有勇无谋。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当卧底？”哪吒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了。
“可以这么理解。”陈晨赞许地点了点头，
“我需要一个人，深入到他们的核心，去搞清楚那个学院到底在教些什么，他们的思想根源是什么。
雅典娜太理性，她会从战略层面分析，但她缺少你们东方神只的视角。
悟空……他太跳脱，让他去当学生，我怕他三天之内就把学院给拆了。”
孙悟空在一旁嘿嘿直笑，显然是默认了陈晨的评价。
“只有你，哪吒，最合适。”陈晨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你的实力足够自保，你的神性相对内敛，不像宙斯那样张扬。
最重要的是，你足够骄傲。我需要你的这份骄傲，去亲身体验一下，一个凡人的思想，是如何能撼动神明威严的。
这对你，对整个天庭，甚至对我们这个世界的未来，都至关重要。”
陈晨给他戴上了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
哪吒听得有些飘飘然，但心里还是有点别扭。
“可是……我不会那些凡人的东西啊。万一露馅了怎么办？”他提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这个你放心。”陈晨打了个响指，一道数据流凭空出现，化作一枚玉简，飞到哪吒面前，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伪装协议’和‘基础知识包’。它会暂时压制你的神力波动，让你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少年。
同时，里面包含了这个时代人类所有的基础知识，足够你应付学院里的课程了。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看，就凭你自己的理解去跟他们辩论，那样或许更有趣。”
哪吒将信将疑地接过玉简，神念一扫，海量的凡人知识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地理、历史、基础的算术和语言……虽然粗浅，但却自成体系。
“怎么样？去不去？就当是替天庭，去侦察一下敌情。”陈晨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你要是能从内部瓦解那个学院，或者找到他们理论的致命漏洞，玉帝那边，我亲自去给你请功。”
“这……”哪吒的内心开始激烈地斗争。
一方面，是身为神明的尊严。
另一方面，是被陈晨激起的好胜心和建功立业的渴望。
他偷偷看了一眼孙悟空，那猴子正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嘴里还小声嘀咕着：“我看他不敢去，小孩子家家的，怕被凡人老师提问，答不上来丢人……”
“谁说我不敢去！”
哪吒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他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玉简，让数据流彻底融入自己的元神。
身上的莲花化身神光一闪，瞬间收敛于无形，那一身华丽的战甲也变成了一件朴素的麻布长袍。
他收起火尖枪和乾坤圈，只在腰间挂了个普通的布袋。
除了那张依旧俊俏但带着几分傲气的脸，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家境不错的富家子弟，准备出门游学。
“我去！不就是个凡人学院吗？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哪吒昂着头，大声说道。
“好！有志气！”陈晨一拍手掌，“记住你的任务。第一，搞清楚他们的核心课程‘屠龙术’到底是什么。第二，找到他们思想的弱点。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陈晨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不准动用神力，不准暴露身份。你必须作为一个‘人’，去学习，去思考，去辩论。你能做到吗？”
“小菜一碟！”哪吒满口答应，心里却在想，真到了关键时刻，稍微用点仙法作弊，应该也发现不了吧？
看着他那滴溜溜转的眼珠子，陈晨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也没点破。有些跟头，是必须要自己摔过才知道疼的。
“去吧。”陈晨挥了挥手，一道传送光芒亮起，将哪吒送往了人间界，亚当学院所在的城邦附近。
看着哪吒消失的背影，孙悟空凑了过来，贼兮兮地问道：
“我说，程序员，你真放心让这小子去？他那脾气，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别回头真把人家学院给点了。”
“我就是要他这股又臭又硬的劲。”陈晨看着屏幕上，哪吒正笨拙地学着凡人走路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一个绝对的‘神本位’思想，和一个绝对的‘人本位’思想，把它们关在一个教室里，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我很期待。”
孙悟空挠了挠脸，似懂非懂。
“那你就不怕他把事情搞砸了？”
“搞砸了？”陈晨笑了，“悟空，你要记住。在我们这个‘故事’里，从来就没有‘搞砸’这一说。
所有的意外，所有的冲突，所有的‘bug’，都是让故事变得更精彩的‘素材’。”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而且，你不觉得，一个从小在天庭长大的神，一个习惯了俯视众生的仙，当他第一次，不得不以平等的，甚至更低的姿态，去面对一群他曾经看不起的凡人时……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吗？”
孙悟空想了想自己当年被压在五行山下，听着牧童在自己头上撒尿的日子，顿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确实，挺有意思的。”
……
希腊，某城邦。
哪吒的身影出现在一条尘土飞扬的道路上。
他有些不适应地走了几步。
没有风火轮，光靠两条腿走路的感觉，真是又慢又累。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的粪便味和凡人身上的汗味，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就是人间界？真是个污浊的地方。
他按照陈晨给的地图，朝着城邦中心那个最高的建筑走去。
那就是亚当的“真理学院”。
学院门口，人来人往，大多是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一种他看不懂的，叫做“兴奋”和“朝气”的东西。
一个负责招生的中年人拦住了他。
“嘿，小子，看你面生，是来报名的吗？”
哪吒学着陈晨知识包里的礼仪，有些生硬地躬了躬身：“是的，我叫……李哪吒，从遥远的东方而来，听闻此地有究极的真理，特来求学。”他给自己编了个名字和来历。
“东方？”招生的人打量了他几眼，那黑发黑眸的外貌，确实和本地人不一样。
“哦，欢迎欢迎！我们学院不分国界，只欢迎热爱真理的头脑。填一下这张表格，然后去那边参加入学测试。”
哪-吒接过一张莎草纸，上面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问题一：
一个苹果从树上掉下来，是因为
（A）它熟了；（b）风吹的；（c）神让它掉下来的；（d）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拉它。”
哪吒想都没想，就要选c。
但笔尖即将落下的瞬间，他想起了陈晨的警告，又看了看周围奋笔疾书的其他人。
他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在d上画了个圈。
他一路答下去，越答越心惊。
这些问题，全都是在挑战他过去几千年形成的“神学世界观”。
好不容易答完了，他把莎草纸交了上去。招生的人看了一眼，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了不起啊，东方来的小子！竟然全答对了！看来你很有学习‘逻辑’的天赋！恭喜你，你被录取了！”
哪吒拿着录取通知，心里五味杂陈。
我……我竟然通过了背叛自己信仰的测试？
他走进学院，看着周围的一切，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好奇。
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