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根本没把那只手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又一个装神弄鬼的把戏。
然而，当那团灰色的雾气触碰到他胸口的瞬间，他脸上的戏谑表情僵住了。
没有冲击力。
没有能量爆发。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触感。
那团灰雾就像一个绝对的“删除”指令，印在他胸口的一小块皮毛上。
然后，那块皮毛，连带着下面的皮肤和血肉，就那么……消失了。
不是被摧毁，不是被气化，而是彻彻底底地，从“存在”的层面上被抹掉了。
孙悟空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小小的、边缘光滑得如同镜面的“空洞”，金色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惊愕。
他那金刚不坏，连八卦炉都烧不化的身躯，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被“删除”了一块？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喃喃自语。
更让他感到诡异的是，他感觉不到疼痛。
那个空洞就像是他天生就长在那里一样，身体的任何神经，都没有对此做出反应。
而那个发动攻击的“村民”，在释放出那团灰雾之后，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内容，变成了一个空洞的、半透明的人形轮廓，然后“啪”的一声，碎成了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周围其他的“村民”，对此视若无睹，依旧在吟诵着那单调的音节，仿佛死去了一个同伴，就像是电脑程序删掉了一个冗余文件一样，毫不在意。
“泼猴！你没事吧？”
哪吒一个闪身来到他身边，看着他胸口的空洞，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能感觉到，那个空洞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空间，没有能量，就是纯粹的“无”。
孙悟空没理他，他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个空洞的边缘。
指尖传来的，是一种绝对的“界限感”，仿佛那边就是世界的尽头。
然后，他咧开嘴，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恐惧，反而充满了被激怒后的狂野和兴奋。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他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眼瞳里烈焰燃烧，
“原来这就是你们的玩法？不是打架，是‘删除’？好！好！好！俺老孙倒要看看，是你们删得快，还是俺老孙长得快！”
话音未落，他胸口的那个空洞边缘，金色的血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蠕动、滋生！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讲道理的生命力的爆发！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那个被抹除的空洞，就被全新的血肉彻底填满。
孙悟空抖了抖胸毛，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哪吒看得目瞪口呆。
他知道孙悟空恢复力强，但没想到强到这种地步。
那可是被“概念”抹除的伤口，竟然能靠纯粹的生命力硬生生给“刷”回来？
这猴子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规则”最大的嘲讽。
远在天律司的陈晨，也通过监控看到了这一幕，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赌对了……”他喃喃道，
“‘天魔’的删除指令，对孙悟空这个‘bUG’有效，但无法根除。因为孙悟空的‘存在’逻辑，比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更底层，更不讲道理。只要他的‘意志’不灭，他就能无限重生。”
“他就是个杀不死的病毒。”雅典娜在一旁评价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惊叹。
孙悟空的“复活”，似乎也超出了那些“村民”的程序设定。
他们的吟诵声出现了一丝混乱。
包围圈中，又有三个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他们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但这次，他们没有伸手，而是整个身体都开始“数据化”，变成了三团比刚才更加浓郁的灰色雾气，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朝孙悟空扑了过来。
“又来？”孙悟空战意高涨，不退反进，抡起金箍棒就迎了上去，“这次俺老孙可不会站着让你们碰了！”
“别用你的棍子碰它！”哪吒急忙大喊。
他担心金箍棒这种神铁，也会被那诡异的灰雾“删除”。
但孙悟空哪里肯听。
“开！”
他一声大喝，金箍棒带着万钧之势，狠狠地砸向了其中一团灰雾。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金箍棒砸入灰雾，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阻力。
那团灰雾，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任由金箍棒穿了过去。
但是，金箍棒穿过灰雾的部分，那闪烁着灵光的棒身，瞬间变得暗淡无光，仿佛被腐蚀了一样，上面铭刻的符文都在飞速消解。
孙悟空脸色一变，他能感觉到，自己和金箍棒那一截的联系，正在飞速减弱！
这灰雾，竟然连他的本命法宝都能“删除”！
“该死！”
孙悟空当机立断，猛地一抖手腕。
金箍棒瞬间缩小，脱离了那团灰雾的笼罩。
他看着手中变得有些“残缺”的金箍棒，心疼得龇牙咧嘴。
而另外两团灰雾，已经左右夹击，扑到了他的面前！
“滚开！”
千钧一发之际，哪吒动了。
他手中的火尖枪如同一道赤色闪电，瞬间刺出。
但他的目标，不是那两团灰-雾，而是孙悟空脚下的地面！
“轰！”
地面被刺出一个大坑，孙悟空借着这股力道向后急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灰雾的扑击。
“谢了，奶娃娃。”孙悟空难得地道了声谢。
“闭嘴，泼猴。”哪吒冷着脸，风火轮在他脚下飞速旋转，让他和灰雾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这东西不能硬碰。它们没有实体。”
“那怎么办？就这么跟它们耗着？”孙悟空有些烦躁。
他一身的本事，现在却有种老虎吃天，无处下口的感觉。
就在两人被三团灰雾逼得只能不断闪避时，他们身后的村庄里，走出了更多的“人”。
这些人，全都挂着那种标准化的微笑，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朝着战场走来。
他们一边走，一边有的人开始身体数据化，变成新的灰雾，补充到战团中。
有的人则继续盘坐下来，吟诵着那诡异的音节，加强着对这片空间的精神污染。
灰雾的数量，从三团，变成了五团，七团……
孙悟空和哪吒的闪避空间，被急剧压缩。
“不行，太多了！”哪吒的额头渗出了汗珠，“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耗死在这里！”
“耗死？”孙悟空眼中凶光一闪，“俺老孙的字典里，可没有这个词！”
他看着那些源源不断从村子里走出来的“村民”，突然想起了陈晨的任务。
“让它变得‘不完美’……越乱越好……”
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对着哪吒大喊：“三头六臂的，帮我挡住它们十个呼吸！”
“你要干什么？”哪吒一边闪避，一边问道。
“给你看个好东西！”
孙悟空嘿嘿一笑，猛地停下脚步，不再闪避。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张开了嘴。
他没有发出震天的咆哮，也没有吐出三昧真火。
他开始“唱歌”。
一种混合了花果山猴子打架时的嘶吼、东海龙宫里听来的靡靡之音、还有不知道从哪个凡人戏班子里学来的荒腔野板的，堪称“噪音污染”的歌声，从他嘴里嚎了出来。
“小的们儿，跟俺老孙一起……摇摆！”
随着他这声不着调的呐喊，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不再是单纯地唱歌。
他开始运用他那“低权限物理规则修改”的能力。
他让脚下的重力，开始像喝醉了酒一样，忽高忽低，忽左忽右。
他让空气的阻力，变得时而像水，时而像泥。
他让光线开始扭曲，让所有人的视觉都出现了严重的色差和变形。
一瞬间，整个战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混乱的、充满了不确定性的迪斯科舞厅。
哪吒只觉得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眼前的灰雾，突然变成了五颜六色的，还在不停地闪烁。
耳边充斥着孙悟空那魔性的歌声，让他几欲吐血。
“你这个疯猴子！”他怒吼道。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那些行动精准无比的灰雾，乱了。
它们的“程序”，是建立在这个世界“稳定”的物理规则之上的。
现在，规则乱了。
它们原本精确计算的扑击路线，出现了巨大的偏差。
有的撞在了地上，有的撞在了一起，有的甚至开始在原地打转。
而那些盘坐着的“村民”，也受到了影响。
他们的吟诵声变得断断续续，脸上的微笑开始出现“卡顿”和“乱码”。
孙悟空，用他那独一无二的“bUG”属性，成功地让“天魔”的病毒程序，出现了大量的……“运算错误”！
他站在一片混乱的中央，一手叉腰，一手指天，还在放声高歌，仿佛一个主宰全场的dJ。
“怎么样？”他得意地对哪吒挤了挤眼，“俺老孙这一手，够不够‘乱’？”
哪吒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看着眼前这光怪陆离、堪称精神污染的一幕，第一次觉得，或许……带上这只猴子，真的是个正确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