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的“迪斯科疗法”效果拔群。
那些由“村民”数据化而成的灰色雾气，就像是运行着精密程序的机器人，突然被扔进了一个网络延迟几千、还不停丢包的服务器里。
它们的行动逻辑彻底崩溃了。
原本迅猛而致命的扑击，现在变得像喝醉了酒，歪歪扭扭，毫无准头。
甚至有两团灰雾在空中撞在了一起，然后像两个互相冲突的程序一样，双双卡住，动弹不得，最后一起崩溃消散。
而那些盘腿坐在地上的“村民”，情况更糟。
孙悟空制造的物理规则混乱，对他们吟诵所形成的精神污染力场，造成了毁灭性的干扰。
他们的吟-诵声变得七零八落，有的人脸上那标准化的微笑开始剧烈抽搐，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有的人身体忽明忽暗，在实体和半透明之间疯狂闪烁。
整个“完美和谐”的场面，被孙悟空一个人搅得天翻地覆，变成了一出充满了bUG和乱码的荒诞滑稽剧。
“哈哈哈哈！再来！”
孙悟空玩上了瘾。他发现这种战斗方式比单纯的打打杀杀有意思多了。
他一边继续着自己魔性的歌声，一边开始给混乱的物理规则里“加料”。
他让空气中充满了烤红薯的香甜气味。
他让地面像果冻一样q弹。
他甚至让一棵完美的椰子树突然长出了几根香蕉。
他不是在战斗，他是在“涂鸦”。
用他那充满恶作趣味的想象力，在这个“完美”而空白的世界画布上，肆意地泼洒着五颜六色的“不和谐”。
哪吒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手持火尖枪，护在孙悟空周围，警惕地观察着战场的每一个变化。
他发现，孙悟空每制造出一种新的“混乱”，那些“村民”的系统就会出现一次短暂的过载。
虽然他们很快会尝试“修复”这些bUG，但这个过程，无疑在大量消耗着他们的“能量”。
“这泼猴……”哪吒心里暗道，“歪门邪道倒是真多。这种战斗方式，闻所未闻。”
他一直以为，战斗是力量与技巧的碰撞，是秩序对混乱的征服。
而孙悟空展现的，是另一种完全相反的“道”——用极致的混乱，去冲垮僵化的秩序。
就在这时，哪吒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在那些混乱的“村民”中，有一个跪坐在最后排的年轻女孩，她的身体也在忽明忽暗地闪烁。
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在她脸上那僵硬的微笑，因为“卡顿”而消失的瞬间，流露出的不是程序崩溃的空白，而是一种……极度的、深刻的痛苦。
她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嘴唇无声地开合，仿佛在发出绝望的呐喊。
那是一种属于“人”的表情！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还是被哪吒敏锐地捕捉到了。
“猴子！看那边！”他立刻对孙悟空喊道。
孙悟空正玩得高兴，闻言不耐烦地瞥了一眼：“看什么？不都是一群木头人吗？”
“不对！那里有个人……好像还‘活’着！”
哪吒的话音刚落，那个女孩的身体又一次剧烈闪烁。
这一次，她脸上痛苦的表情停留了更长的时间。
同时，她身上那件洁白无瑕的衣服，也因为程序的错乱，颜色发生了改变。
它没有变成孙悟空恶作剧弄出的五颜六色，而是变成了一种……陈旧的、带着洗涤痕迹的淡蓝色。衣服的袖口，还有一个用粗糙针线缝补过的痕迹。
那是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的细节。
一个不属于这个“完美”世界的，真实的细节。
就像在一张纯白色的纸上，突然渗出了一滴墨。
“咦？”孙悟空也注意到了那个女孩的不同。
他那双能看穿一切虚妄的金睛，在那件淡蓝色的旧衣服上，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属于“过去”的因果线。
那不是程序模拟出来的，而是真实存在过的“记忆”。
“有古怪！”孙悟空立刻停下了自己的“演唱会”。
随着他停止对物理规则的干扰，周围混乱的场面开始迅速恢复“正常”。
重力变得稳定，空气阻力消失，光线不再扭曲。
那些失控的灰雾，重新稳定下来，再次锁定了孙悟空和哪吒。
那些闪烁的“村民”，也恢复了平静，脸上的微笑再次变得完美无瑕。
一切，似乎又要回到原点。
但，那个女孩不一样。
她的身体虽然不再闪烁，但她身上那件淡蓝色的旧衣服，却没有变回洁白的统一制服。
那个补丁，像一个顽固的伤疤，留在了那里。
她脸上的表情，也卡在了“微笑”和“痛苦”之间，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扭曲的面容。
所有的“村民”，包括那些灰雾，都像是没有看到这个“异类”一样，依旧将孙悟空和哪吒作为唯一的攻击目标。
“他们……无视了她？”哪吒立刻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个“完美”的系统，似乎无法识别和处理这个出现了“bUG”的个体。
她成了一个“透明人”。
“嘿嘿，找到突破口了！”孙悟空眼中精光一闪。
他不再理会那些重新扑上来的灰雾，而是身形一晃，留下一个假身在原地吸引火力，真身则化作一道金光，瞬间绕到了包围圈的后方，直接出现在那个女孩面前。
女孩似乎没有看到他，她的眼神空洞，依旧保持着那个扭曲的表情，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一个词。
“……疼……好疼……”
她的声音很微弱，像蚊子叫，但却清晰地传入了孙悟空的耳朵里。
这声音里，带着真实的痛苦和恐惧。
孙悟空蹲下身，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衣服上的那个补丁。
指尖传来的，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一种粗糙的、属于麻布的真实触感。
“喂。”孙悟空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没有反应，依旧在喃喃自语。
“看来是傻了。”孙悟空挠了挠头，有些没辙。
而另一边，哪吒已经陷入了苦战。
孙悟空的真身一离开，他一个人要面对所有灰雾的攻击，压力剧增。
“泼猴！你到底在干什么？！”他一边狼狈地闪躲，一边怒吼道。
“别急！马上就好！”
孙悟空回头应了一声，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哪吒和远在天律司的陈晨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没有攻击那个女孩，也没有试图唤醒她。
他伸出手，轻轻地，将女孩身上那件淡蓝色的旧衣服，往下撕开了一道口子。
“嗤啦——”
清脆的布料撕裂声，在这片“和谐”的土地上，显得无比刺耳。
随着这道口子的出现，女孩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扭曲的表情，瞬间凝固。
然后，以那道裂口为中心，一道道灰色的裂痕，如同蛛网一般，迅速在她身上蔓延开来！
不只是她，周围那些正在攻击哪吒的灰雾，那些盘坐吟诵的村民，他们的身体表面，也同时浮现出了同样的灰色裂痕！
整个“完美”的系统，因为这一声清脆的“不和谐”之音，集体宕机了！
孙悟空看着眼前这壮观的一幕，咧嘴笑了。
“果然如此。”
他明白了。
这个系统，可以修复被“bUG”污染的数据，但它无法处理一个“真实”的、不属于它数据库的“瑕疵”。
他撕开的不是一件衣服。
他是在这个完美的“程序”上，划开了一道无法被修复的、通向“真实”的裂口。
而这个裂口，引发了整个系统的……连锁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