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号”的最高战略会议室,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长条桌的一端,坐着陈晨,以及天律司的核心决策层——雅典娜、太白金星、孙悟空、哪吒。
而长条桌的另一端,只坐着一个人。
杨戬。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如冰。
他的那只天眼虽然闭着,但无形中散发出的气场,却压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特别是孙悟空,他坐在椅子上,浑身不自在。
他抓耳挠腮,眼神不住地往杨戬那边瞟,一副想打又不敢打的样子。
哪吒则是一脸严肃,手始终没有离开他的火尖枪,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太白金星更是紧张得,连面前那杯由陈晨珍藏的,极品“大红袍”的香气,都闻不到了。
整个会议室里,唯一还能保持镇定的,除了陈晨,就只有作为人工智能的雅典娜了。
“真君,请用茶。”
陈晨亲自提起茶壶,给杨戬面前那只古朴的茶杯续上了水。
茶叶在沸水中舒展,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杨戬的目光,落在茶杯上,却没有端起来的意思。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直接看向陈晨。
“茶,就不喝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我今天来,不是来和你风花雪月的。”
“我只问你一件事。”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这话一出,会议室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孙悟空“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杨戬的鼻子,就想开骂:“你这三只眼!怎么说话呢!俺家司长干了什么?俺家司长揭穿了委员会那帮骗子,为全宇宙出了一口恶气!怎么,在你眼里,这还是错了不成?!”
“猴子,坐下。”陈晨头也没回,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孙悟空虽然心有不甘,但对陈晨的命令,还是不敢违抗。他恨恨地瞪了杨戬一眼,嘟囔着,重新坐了回去。
陈晨看着杨戬,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从容不迫的微笑。
“我当然知道,我干了什么。”
“我把一个建立在谎言之上的‘伪神’,拉下了神坛。”
“我把‘定义权’,从少数人的手里,还给了全宇宙的智慧生命。”
“我让这个死气沉沉的宇宙,重新拥有了‘可能性’。”
“在真君看来,这些难道是错的吗?”
陈晨的反问,绵里藏针。
杨戬冷冷地看着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你只看到了,你推倒了一堵墙。”
“但你没看到,这堵墙的后面是什么。”
他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一幅立体的,动态的星图,出现在会议室的中央。
这幅星图,和雅典娜数据库里的任何一幅都不同。
在杨戬的星图上,整个宇宙,像一个布满了无数裂痕的,脆弱的玻璃球。
而从那些漆黑的裂痕中,正有一丝丝,一缕缕,漆黑如墨,充满了腐朽与不详气息的黑色能量,在不断地渗透出来。
“这是……”雅典娜的电子眼,剧烈地闪烁起来,“这是什么?!这种能量形式,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物理定律!”
“这就是,我说的‘锈’。”杨戬的声音,幽幽响起。
“是宇宙这台机器,在运转了无数个纪元之后,其本身所产生的,无法被清除,无法被格式化,也无法被‘虚无’所吞噬的……‘垃圾’。”
“是‘存在’本身,所带来的,最终极的‘熵’。”
“委员会的那十二个蠢货,他们当年,窃取了‘盖亚’的权柄,打破了‘创造’与‘毁灭’的平衡。他们构建的那个所谓的‘绝对秩序’,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铁壳’。”
“这个铁壳,虽然,暂时阻止了宇宙的‘混乱’,但也同时,让这些‘锈’,无法像正常的‘熵’一样,被宇宙的循环系统,自然地代谢掉。”
“它们,被强行,压制在了宇宙的‘底层’。日积月累,越积越多。”
“现在,”杨戬的目光,变得如同刀锋般锐利,“你,陈晨,把这个‘铁壳’给砸碎了。”
“你以为,你解放了宇宙。”
“实际上,你只是打开了一个,积攒了亿万年压力的,宇宙级的……‘化粪池’。”
杨戬的这番话,虽然粗俗,但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他们看着那星图中,越来越多的“黑锈”,从裂缝中渗透出来,污染着周围的星系,将一颗颗鲜活的星球,变得死寂,腐朽。
他们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杨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明白了杨戬刚才那句“你都干了些什么”,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晨的脸色,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一直以为,他最大的敌人,是委员会是“首席”。
但他现在才发现,委员会,可能,只是一个,不怎么高明的,“裱糊匠”。
他们用一张虚伪的“秩序”墙纸,暂时,糊住了这间,早已千疮百孔,即将从内部,彻底腐烂的,宇宙“危房”。
而他自己,兴致勃勃地,撕掉了这张墙纸。
结果,露出了墙体里面,那早已发霉,生蛆,甚至在流着黑水的腐朽结构。
“宇宙……病了。”陈晨喃喃自语,“而且,病得比我想象的要重得多。”
“不是病了。”杨戬纠正道,“是‘癌’。”
“癌细胞,已经扩散了。”
“而你,就是那个,加速了癌细胞扩散的……‘催化剂’。”
杨戬看着陈晨,眼神里,没有嘲讽,也没有责备,只有一种,看待一个“无知者”的,冰冷的平静。
“现在,你告诉我。”
“你,这个‘园丁’。”
“面对一个,已经从根部,开始腐烂的‘花园’。”
“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像一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陈晨的心头。
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近乎无力的感觉。
他可以,用计谋瓦解委员会。
他可以,用人心对抗“首席”。
但是,面对宇宙本身的“衰老”和“腐朽”,他,又能做什么?
这,已经超出了“计谋”的范畴。
这,是一个真正的神,都未必能解决的终极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