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敏捷地闪了进来,又迅速无声地合上了门。来人正是果郡王允礼。
“阿琛,” 允礼脸上带着惯有的、略带几分玩世不恭的笑容,走到图理琛对面的椅子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冷茶,“又被你额娘催婚了?还是……一个人躲在这里,想你的那位‘柔小主’了?”
图理琛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眉头微蹙:“允礼?你怎么来了?宫宴结束了?”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允礼点点头,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咂了咂嘴:“嗯,结束了,吵得我头疼。担心你一个人在这儿胡思乱想,就过来陪陪你。怎么,不欢迎?”
图理琛在他对面坐下,语气平淡:“没有。只是……有些意外。”
“别这么冷淡嘛,” 允礼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甩掉那些眼线溜出来的。喂,你就不想知道……你那位心上人的近况?”
图理琛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爆发出锐利的光芒,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急切:“你……见到她了?这怎么可能?按规矩,她……她不是还在‘病中’,不会参加宫宴才对……”
“按规矩是没错,” 允礼好整以暇地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道,“可事情就是这么巧。我是在……倚梅园,见到她和菀常在的。”
“倚梅园?!” 图理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紧盯着允礼,“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允礼见他这副紧张的模样,也不再卖关子,将倚梅园中发生的事,包括姐妹三人如何祈福、如何撞见皇上、沈眉庄如何应对、安陵容如何机警发现宫女、自己如何善后等经过,简明扼要却又重点突出地讲述了一遍。最后,他补充道:“……你放心,柔小主看着气色尚可,不似真有大病之人。她还特意让我转告你,她一切安好,也祝你……新年安康。”
图理琛听完,紧绷的神经才缓缓松弛下来,他重重坐回椅中,长长舒了一口气,低声重复道:“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抚自己狂跳的心脏。
“人是没事,” 允礼话锋一转,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不过……当时确实有个小宫女在暗处窥视,若非你的柔小主心细如发,及时提醒,恐怕真要留下后患。不过现在你可以放心,人我已经处理干净了,倚梅园之事,绝不会泄露半分。”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厉。
图理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与感激,他看向允礼,郑重道:“允礼……多谢!”
允礼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他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那张被他收起的、甄嬛的小像,轻轻放在桌上。他的目光落在小像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有惊艳,有恍惚,更有一丝深陷其中的迷惘。
“不过阿琛……” 允礼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自嘲的苦笑,“你上次跟我说的话……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图理琛疑惑地看向他:“嗯?”
允礼的指尖轻轻拂过小像上甄嬛的轮廓,眼神有些飘忽:“那位菀常在……甄嬛……她确实……与纯元皇嫂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但我知道……她就是她,是活生生的、独一无二的甄嬛,从来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他抬起头,看向图理琛,眼中充满了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深沉的悸动与无奈,“阿琛,你说得对……有时候,真的只需要一眼……就那一眼,我便知道……自己怕是……无可救药了。”
图理琛震惊地看着好友,从他眼中读懂了那份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痛苦与沉沦,他难以置信地低语:“允礼,你……你不会是……对菀常在……”
允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发出一声更深的、充满了苦涩与自嘲的叹息,他拿起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仿佛要浇灭心头的灼热:“呵……阿琛,看来你我……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难兄难弟啊。以前……我总笑你痴,笑你傻,不明白你为何要为一个遥不可及的人如此痛苦。现在……我好像……终于明白了。” 他放下茶杯,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滋味……当真不好受。”
图理琛看着好友脸上那从未有过的落寞与深情,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两个同样身居高位、同样为情所困的男人,在这新年的深夜,相对无言,唯有窗外偶尔响起的、宣告新年到来的零星爆竹声,映衬着书房内弥漫的、无声的沉重与无奈。
他们心之所系的人,一个近在咫尺却隔着宫墙万丈,一个或许……连那份心意都未曾知晓。前路漫漫,他们的情路,注定布满了荆棘与未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