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落地窗将晨光切割成冷硬的几何线条,映在长桌表面,像一道道无形的审判刻痕。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余温与压抑的沉默,仿佛连呼吸都成了噪音。
“鉴于晚晴资本近期动作频繁,建议将其纳入集团二级子公司编制,统一风控标准。”提案人陈元山合上文件夹,嘴角勾起一抹轻慢笑意,“女人搞科研?不如好好管好基金会的艺术展。”
话音落下,几名老派股东低声附和,有人端起茶杯掩住眼底的算计。
他们等的从来不是讨论,而是裁决——傅景深的一句话,就能定下苏晚晴的命运走向。
然而这一次,那位向来杀伐果决、一言九鼎的男人,却罕见地沉默着。
他坐在主位,指尖轻轻抵在唇边,目光穿过整张会议桌,落在列席席位上的苏晚晴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审视,也不是掌控,而是一种近乎凝视的复杂情绪——像是在确认她是否真的已经长出了翅膀,不再需要他这只手的牵引。
苏晚晴感受到了那道目光。
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迟疑。
她缓缓起身,未带ppt,没有数据投影,只从包里取出一本装帧朴素的册子,封面是哑光黑底,烫银字体:《晚晴研究院白皮书:女性科技创业者生态报告》。
全场骤然安静。
她翻开第一页,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如同刀锋划过冰面:“过去三年,我国女性主导的科技企业融资成功率低于男性47%,而存活率高出23%。我们不是不稳定,我们只是不被看见。”
有人皱眉,有人冷笑,更多人等着看她是否会慌乱求饶、解释自己无意挑战体制。
可她继续翻页,语气平稳如常:“晚晴资本成立至今,已完成四轮独立融资,估值年复合增长率达189%。我们拥有十七项核心专利,其中三项进入国际标准候选名录。我们的团队中,68%为女性科学家,平均年龄三十一岁。”
她顿了顿,抬眼扫过那些写满质疑的脸。
“你们说要‘纳入编制’,是为了风控?还是为了方便摘果子的时候,不用再谈分成?”
一句话如重锤砸下,会议室瞬间死寂。
“如果你们认为收编就是控制风险,”她合上白皮书,一字一顿,“那真正该被管控的,是你们的认知偏差。”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附议苏博士观点。”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角落——程疏影站了起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初春解冻的湖水。
“根据国际科研联盟最新数据,多元领导结构的企业创新指数平均提升68%。”她语速不急不缓,却字字千钧,“晚晴研究院已与剑桥、斯坦福达成三项联合课题,涉及量子学习框架与神经符号系统交叉应用。若强行收编,将触发违约赔偿条款,金额预估超十二亿。”
她停顿一秒,视线缓缓扫过陈元山等人。
“而且——我不愿与一个被体制束缚的合作伙伴共事。”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刺破了所有人虚伪的体面。
董事会成员神色各异。
有人脸色铁青,有人低头翻阅手机试图掩饰心虚。
原本稳操胜券的局面,此刻竟被两名女性用逻辑与事实撕开裂口。
傅景深依旧没说话。
但他的沉默本身,已是态度。
苏晚晴站在那里,风衣未脱,发丝微乱,却气场全开。
她不再是那个依附于傅氏名下的契约妻子,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假千金花瓶。
她是晚晴资本的创始人,是“晚晴模型”的缔造者,是一个亲手把边缘身份变成行业标杆的人。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旧秩序的挑战。
“投票吧。”她淡淡道,“让数字说话。”
计票开始。
电子屏上数字缓慢跳动,每一次闪烁都牵动人心。
支持收编:5票;反对:5票;还有一位董事尚未提交。
僵局。
就在此时,李特助悄然走近傅景深身边,低语一句。
傅景深微微颔首。
李特助转身走向音响控制台,插入U盘,按下播放键。
一段录音突然响起,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只要傅氏能把苏晚晴变成家庭主妇,她那套模型根本撑不过半年。内部人都知道,她背后有高人指点,但我们查不到是谁。听着,让她结婚、生子、退居幕后——这才是最好的‘风控’。”投票结果陷入僵局,电子屏上数字凝固在5:5,仿佛一场无声的对峙被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紧绷如弓弦,只待最后一支箭射出。
就在这死寂之中,李特助悄然插入U盘的动作并不张扬,却像一道暗流席卷了整个会议室。
音响骤然响起,那段录音如冷刃破空——
“……只要傅氏能把苏晚晴变成家庭主妇,我们就少了一个最可怕的对手。她现在的势头太猛,模型迭代速度远超预期,连硅谷都在关注‘晚晴架构’。听着,女人搞科研本就不稳定,婚变、生育、情绪波动……都是天然的风险点。我们等得起。”
声音落下的一瞬,有人猛地打翻了咖啡杯,褐色液体在会议桌蔓延开来,如同溃败的版图。
全场哗然。
陈元山脸色骤变,下意识看向傅景深,却发现那位向来不动声色的男人,正缓缓从主位起身。
他没有怒吼,没有拍案而起,只是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目光沉得能压碎山岳。
“从今天起,”傅景深开口,声音低而稳,却如惊雷滚过天际,“‘晚晴资本’与傅氏的关系,由战略合作升级为平行共生体。任何试图削弱其独立性的行为——”他顿了顿,视线如刀锋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等同于背叛公司未来。”
话音落定,无人敢接。
苏晚晴静静站着,指尖微凉,心却灼热。
她知道,这不是傅景深一时兴起的偏袒,而是他终于看清了她的价值——不是依附者,不是棋子,而是一个足以改变行业格局的存在。
她没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离席,风衣下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会议结束后十分钟,姜璃的消息准时抵达。
照片里,巴黎香榭丽舍大道的旗舰店彻夜未眠,橱窗焕然一新。
主题名为“Roots, Not Vines”(根系,而非藤蔓),中央陈列着复刻版《脐带》装置艺术——断裂的金属脐带悬于半空,一端连着旧世界权杖,另一端扎进新生的土地。
旁边铭牌清晰镌刻:“她不是攀附者,她是开创者。”
苏晚晴望着这张图,唇角终于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三年前她穿书而来,只为活命离婚;如今,她已亲手将“苏晚晴”这三个字,刻进了时代的地基。
回到顶层办公室,城市灯火在脚下铺展成星河。
她刚放下包,手机屏幕又亮起。
是一张建筑图纸。
双塔并立,线条冷峻而共生,左侧标注“JS tower”,右侧赫然写着“wq tower”。
没有说明,没有解释,只有这一份沉默的宣告。
她指尖轻轻抚过屏幕,心跳竟微微失序。
他知道她不会接受附属,所以造一座平起平坐的塔。
良久,她回了一句:“名字有了——就叫‘并肩’。”
发送成功的瞬间,北欧数据中心的日志自动更新,系统底层协议悄然重置,新增一行记录:
protocol Reset plete. New Era online.
而在地下三层的服务器监控室,警报灯无声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条加密信道在十分钟前已被远程激活,目标路径指向傅景深私人办公室的核心防火墙。
窗外,乌云正悄然吞噬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