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斯吉普车在土路上颠簸了一个钟头,拐进了一片荒凉的林区。
林区深处,坐落着一座废弃多年的伐木场。
几排凋敝的红砖瓦房,锈穿的大铁门,还有一座孤零零的水塔,在血色残阳里,像一具被啃噬过的骨架,透着一股死气。
这里,就是“学者”在东北的巢穴。
车停在空地上。
沈惊鸿被两个所谓的“绑匪”一左一右“请”下车。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四周,脑中瞬间生成了整个伐木场的立体地形图。
易守难攻,视野开阔,出口唯一。
的确是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也同样是……关门打狗的完美屠场。
最大那间办公室的门口,一个男人正负手而立,含笑望着她。
三十岁上下,身形修长,一身熨帖的灰色中山装,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夕阳,让他那双眼睛里的精明与算计一闪而过。
他身上,萦绕着那股混合了檀香与药材的特殊气味。
代号“学者”的男人。
“沈小姐,我们终于见面了。”学者推了推眼镜,微笑着开口,声音里的温和像一层恰到好处的伪装。
沈惊鸿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回以一个清浅的微笑。
“让你费心了。”
她的声音,冷冽又平静。
学者的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他设想过一百种可能,惊恐,愤怒,色厉内荏。
却唯独没算到这一种——绝对的平静。
那不是伪装,而是源于绝对掌控的自信,仿佛她不是阶下囚,而是来视察的女王。
“有趣。”学者嘴角的弧度更深了,“看来,‘幽灵’和‘判官’那两个废物,死在你们夫妻手上,不冤。”
他竟连顾野在京城刚刚拔除了“判官”的事,都已经收到情报。
这个组织,确实通天。
“沈小姐,请吧。”学者侧身,做出“请”的手势,“我的老板,想见见你。”
老板?
沈惊鸿眉梢轻挑。
看来,这条大鱼背后,还藏着更大的鲨鱼。
她没多问,坦然迈步,走进了那间办公室。
陈设简单,一张桌,两把椅。
桌上,一部黑色的精密短波电台正发出微弱的电流声。
一个穿黑色唐装的背影,正对着电台。
“老板,人带来了。”学者语气恭敬。
那背影转了过来。
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容清癯,下巴一撮山羊胡,一双眼睛里没有情绪,只有审视货品般的阴沉。
他死死盯着沈惊鸿,那目光,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估量一件传世国宝的价值。
“果然……果然是‘守护者’的血脉……”
他用一种近乎贪婪的呓语,喃喃自语。
“这双眼睛,和当年的沈仲山,一模一样。”
沈仲山。
是沈惊鸿外公的名字。
一股寒意从沈惊鸿心底掠过。
此人,竟认识她的外公!
“你是谁?”沈惊鸿声音骤冷。
“我是谁不重要。”山羊胡男人笑了,笑容里是上位者对棋子的傲慢,“重要的是,沈小姐,你是否愿意,与我们‘寻光之人’合作。”
“去完成一项,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伟大事业。”
他的声音,带着宗教般的狂热与蛊惑。
沈惊鸿看着他,忽然笑了。
“合作?”
她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你们用这种方式把我‘请’来,然后,跟我谈合作?”
“这只是为了确保谈话不被打扰的必要手段。”山羊胡男人毫不在意,“只要沈小姐点头,你现在就能安然离开。并且,我们‘寻光之人’,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金钱,权力。”
他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极致的诱惑。
“甚至,是你丈夫顾野都永远无法给予你的,那份属于你血脉的,至高无上的地位!”
“你将不再是谁的妻子,你将成为我们‘寻光之人’在东方的女王,真正执掌那份富可敌国‘遗产’的唯一主人!”
这番话,直指人心最深处的野望。
换做任何人,恐怕都已心神摇曳。
但沈惊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清澈得像一汪寒潭。
“听起来,确实很诱人。”她点了点头。
随即,话锋陡然一转。
“不过,我做生意,有个习惯。”
“谈合作前,总得先看看,对手的底牌。”
“哦?”山羊胡男人饶有兴致地眯起眼,“你想看什么底牌?”
沈惊鸿的嘴角,勾起一抹颠倒众生的笑。
那笑意里,是无尽的冰冷与嘲弄。
“我想看看,你们‘寻光之人’,在东北这片地界上,到底有多少斤两。”
“比如说……”
她的声音,一字一顿,如寒冰碎裂。
“看看你们这个自以为固若金汤的伐木场,能不能挡得住……我手下的一个保安科。”
话音落下的瞬间!
“哒哒哒哒哒——!!!”
伐木场外,毫无征兆,一挺轻机枪发出暴怒的咆哮,火舌撕裂了黄昏!
子弹如密集的冰雹,瞬间将两个站在门口的守卫打成了血肉模糊的筛子!
紧接着,是冲锋枪与步枪的点射声,交织成一曲钢铁与血火的交响乐!
山羊胡男人和学者的脸色,在那一刻,由傲慢转为惊骇,再到彻底的惨白!
两人疯了似的冲到窗边。
只见伐木场那唯一的铁门,不知何时,被一辆燃着熊熊大火的运煤卡车死死堵住!
火光映照下,一个个穿着统一制服的保安队员,正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战术动作翻越围墙。
其中一人,如猎豹般矫健地攀上墙头,凌空跃下。
半空中,他手中的五六式冲锋枪已经举起,落地翻滚的瞬间,“砰!砰!”两声精准的点射,两名刚刚反应过来的守卫眉心中弹,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直挺挺倒下!
这不是工厂保安!
这是一群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真正的百战杀神!
“这……这不可能!”学者失声尖叫,脸上温文尔雅的面具彻底粉碎,“他们是什么时候……”
沈惊鸿走到他身边,一同欣赏着窗外那场单方面的屠杀。
她的声音悠悠响起,比西伯利亚的寒风还要刺骨。
“欢迎光临。”
“我的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