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封由沈惊鸿亲手炮制的“求救”电报,划破夜空,飞向茫茫太平洋深处时。
京城,李家大宅。
书房内,李老爷子挂断了电话,但握着听筒的手却没有放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那张见惯了风浪的脸上,往日的爽朗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凝重。
“南洋…香料…建国初期的绝密档案…”
他将这几个词在舌尖反复碾磨,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沉重的石子,砸进他心底的深潭。
政治的本能告诉他,顾野那个混小子,捅开的根本不是什么马蜂窝。
他这是在悬崖边上,揭开了一口被尘封了二十多年的吃人古井的井盖。
“爷爷,顾野那小子又折腾您什么呢?”
李家长孙李建军端着热茶进来,他眉眼带笑,显然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在他看来,顾野就是一头精力过剩的猛虎,虽然帮了李家大忙,但也总是不让人省心。
李老爷子抬起眼,没有回答,只是将顾野的要求,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李建军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凝固。
“南洋?还要动用权限查绝密档案?”他眉头紧锁,“他到底想干什么?叶家的事,难道还牵扯到了境外?”
“复杂?恐怕是‘致命’。”
李老爷子端起茶杯,杯盖与杯沿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顾家那头小老虎,从不空耗一分力气。他敢用掉我们李家这份人情,说明他闻到的血腥味,已经浓烈到他自己都觉得心惊的地-b-。”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
“或者说,他需要一件官方的外衣,来掩护他接下来要做的一场…屠杀。”
李建军背脊窜起一股寒意:“您的意思是……”
“电话接到一号线。”
李老爷子放下茶杯,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
“立刻向一号首长汇报。”
“顾家的刀,已经出鞘了。我们必须保证,这把国之利刃在斩向敌人的时候,刀刃上,能刻着‘国家’两个字!”
……
与此同时,西郊办公室。
顾野放下电话,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分。
有了李家这面大旗,有了来自最高层的默许,他接下来要面对那个“寻光之人”,就再无顾忌。
很多束手束脚的规矩,现在,都可以扔进垃圾桶了。
“猴子!”
“在,野哥!”
“京城,加速!”顾野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出鞘的军刀,“三天太久,我只给你一天!”
“一天之内,我要所有和叶家沾边的黑产,全部换上我们的旗帜!”
“手段脏一点没关系,出了乱子,我来平。天塌了,我顶着!”
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整合完京城这台战争机器,然后抽身而出,将全部的炮火,都对准那个敢觊觎他女人的神秘组织。
“是!”侯三的血液瞬间沸腾,大声应下。
“还有,”顾野转向侯建军,“你,立刻回东北,回到惊鸿身边!”
“你的任务不是保护,是协助!”
“她要人,你就给她人!她要枪,你就给她枪!一个武装部不够,就给我撬动整个东北军区!”
顾野盯着侯建军的眼睛,一字一顿。
“告诉所有人,从现在起,沈惊鸿的命令,等同于我的命令!”
侯建军心脏猛地一跳,立正敬礼,吼声震天:“是!保证完成任务!”
他懂了。
顾少这是将半壁江山,连同至高无上的指挥权,完完全全地,交到了那个女人的手上。
这份信任,何止重如泰山。
这简直是把自己的命,都递了过去。
安排完这一切,一股无法形容的疲惫才席卷而来。
顾野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眼前却不由自主地,全是沈惊鸿那张清冷又倔强的脸。
他的媳妇儿。
他放在心尖尖上,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揣在怀里护着的女人。
此刻,却在一个他看不见的战场上,用自己当诱饵,布下了一个连他都感到心惊肉跳的杀局。
他骄傲。
也心疼得发疯。
他多想现在就飞过去,把那个不听话的女人摁在怀里狠狠收拾一顿,再告诉她,所有风雨,有爷们儿给你扛。
可是,他不能。
他们是夫妻,更是彼此唯一的战友。
京城是他的阵地,东北是她的战场。
他们相隔千里,却又在用同一种节奏,为了同一个目标,向着同一个方向,悍然开火。
顾野走到窗边,看着京城璀璨的灯火,眼神从未如此温柔,也从未如此坚定。
惊鸿,等我。
等我把京城这盘棋彻底钉死,把所有后路都给你铺成坦途。
我就去你的身边。
到时候,天上地下,谁敢再动你一根头发,我便让他神佛无存。
……
次日清晨。
天还未亮透,一封印着“最高绝密”的牛皮纸档案袋,就被送到了顾野的办公桌上。
军方情报部门的效率,超乎想象。
顾野撕开封条,一份份地翻阅。
大部分资料都是常规的贸易记录,枯燥乏味。
直到他翻到一份被单独存放、纸页已然泛黄的档案时,他的呼吸,骤然停滞。
档案标题:《关于五十年代初期“南洋护宝行动”的调查报告》。
他一目十行地扫下去,很快,一个意料之中的名字,跳进了他的视线。
沈仲山。
沈惊鸿的外公。
果然,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这位早已故去的老人。
顾野继续往下看,当他的目光扫过“护宝队”核心队员名单的末尾时,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僵直。
他的手指死死按在纸页上,指尖下的那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他全身的血液都逆流而上,直冲头顶。
那是一个他做梦也想不到,却又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