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一酸,快步上前,高声呼喊:“河北的弟兄们,辛苦你们了!此刻且换下开封的守军兄弟,让他们也去吃口饱饭,歇息歇息。” 言罢,又转头细致地叮嘱几句,安排得妥妥当当。
诸事稍定,刘庆独自登上城墙。他双手沉重地扶着城垛,目光缓缓扫过城内残垣断壁,城外焦土遍野,满心悲戚。
虽说此番侥幸未现历史中那惨烈的黄河决口,开封城好歹暂时保住,可这满目疮痍,岂是一朝一夕能修复?流贼如阴霾未散,恰似悬在头顶的利刃,不知何时又将落下。
城外,斥候马不停蹄,往来穿梭如织。溅起一路尘土,每次回城,都带来最新的敌情。
刘庆明白此刻历史轨迹已然改变,李自成未能顺遂拿下河南,元气大伤是不假,但中原大地饿殍遍地,流民四散,皆是潜在的乱源,稍有不慎,便会死灰复燃,卷土重来,是以必须时刻紧盯闯贼动向。
正出神间,身后突然响起严云京洪亮的呼喊:“刘参军,快来见过周王殿下!” 刘庆猛地回神,转身望去,只见周王朱恭枵在前,高名衡、黄澍、严云京紧随其后,众人目光齐刷刷聚焦于他。
他急忙快步上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卑职参见周王殿下!卑职此刻甲胄在身,不便行跪拜大礼,还望殿下恕罪!”
周王朱恭枵仰头大笑,声震四野:“不必,不必!起身罢。常言道海水不可斗量,前些时日见着你,只当是寻常书生,未曾料想竟有如此惊世韬略!今日这局面,真真是年少出英雄呐!”
刘庆起身,微微垂首,谦逊道:“周王殿下过誉了!卑职不过略读诗书,知晓些忠义道理,恰逢乱世,不过是做了一个读书人本分应做之事罢了,岂敢当英雄二字。”
黄澍在一旁插话道:“刘参军,切莫过谦!你此番立下不世之功,相较之下,我等真是惭愧无地。” 说着,拱手作揖。
刘庆赶忙侧身还礼,恭敬道:“黄大人言重了!若无黄大人当初高瞻远瞩,慧眼识才,遣我前去寻严大人,又何来今日之功?大人之恩,卑职铭记于心。”
高名衡微微摇头,目光诚挚,赞叹道:“刘参军不愧有读书人的铮铮风骨!值此社稷危难关头,竟敢孤身直面逆贼,挺身而出,这份胆识气魄,实乃我开封之福,大明之福啊!”
严云京满脸喜色,迫不及待问道:“刘参军,如今局势初定,下一步棋该如何落子,你可有思量?”
刘庆神色凝重,抬手遥指西方,沉声道:“大人,我已严令斥候紧盯流贼,不敢有丝毫懈怠。只叹我谋划尚有不足,此番流贼虽被击溃,主力犹存。依我推断,他们定是朝着洛阳方向逃窜。可惜咱们现下无兵在半途设伏拦截,否则定能将其一网打尽,永绝后患!可一旦让他们退回洛阳,我忧心不出半年,便会重整旗鼓,再度来袭。”
周王几人闻言,脸色骤变,黄澍眉头紧蹙,急声辩驳:“闯贼刚经此重创,元气大伤,恐半年之内难以恢复元气吧?”
刘庆神色淡然,目光深邃,缓缓道:“大人有所不知,李自成野心勃勃,一心妄图拿下整个河南,作为根基之地。今番受挫,怎会轻易罢休?且中原大地如今饥民遍野,皆是潜在兵员,一旦被其裹挟利用,星火燎原,绝非危言耸听。”
说罢,他微微顿了顿,又指向城下被俘的流贼,“至于这些俘虏,杀之,有伤天和,放了,无疑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卑职倒有个大胆想法,不若暂且留下他们性命,令其参与开封重建,权作惩处;待时日合适,将他们编练成军,为朝廷所用,一来补充兵力,二来也可化敌为友。”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除周王神色尚算镇定,严云京、高名衡、黄澍三人面面相觑,一时噤若寒蝉,不敢轻言。
周王脸色阴沉,目光幽深,似在心底反复权衡这主意的利弊得失。良久,他长叹一声,无奈道:“唉,此乃我朝无奈之举,也是悲哀之处。逆反之人,按律当诛,如今却不得不思量这等法子,真是造化弄人。”
言语间,已然认可刘庆建议大半,却仍有顾虑,“只是,倘若他们再生叛乱,该当如何?这些人本就不安分守己,野性难驯呐。”
刘庆神色冷峻,语气决然:“殿下勿忧。可令他们自主编队,十人一队,施以严苛军法约束!若一人逃跑,全队皆斩,绝不姑息;一人犯法,全队连坐受罚。以战场杀敌立功作为减免罪责之途,若能斩杀十人,便恢复自由之身,发放军饷;若想解甲归田,阖家团圆,则需斩杀百人。唯有重典威慑,方可镇住这群乌合之众。”
众人闻言,眼中皆闪过一丝奇异光芒,黄澍微微皱眉,迟疑道:“你这法子,倒是与秦朝军法有几分相似,只是如此严苛,朝中大臣们知晓,怕是会对你颇有微词,弹劾奏章怕是要如雪片般飞来。”
刘庆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淡笑:“黄大人,卑职不过是就当下困境,提出权宜之计罢了。若大人们另有高见,能解此燃眉之急,卑职自当洗耳恭听,全力配合。” 言辞不卑不亢,绵里藏针。
周王朱恭枵闻听此言,先是一愣,旋即放声大笑:“都说读书人肚里弯弯绕,今日见识了!刘参军这一招,可是把那些朝堂大员们都将了一军呐!平日里他们张口闭口臣分主忧,我看呐,唯有刘参军才是真心实意为陛下排忧解难。诸位大人,今日听刘参军一席话,本宫深以为然。你们上奏朝廷时,把本宫也一并署上,就说本宫觉得此策可行,且速速办理,莫要延误。”
周王既已表态,其余三人哪敢再有异议,纷纷拱手应诺:“周王所言极是,我等这就去准备奏章。” 言罢,几人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