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听了,脸上讥讽之意更甚,说道:“大人,我可没想过死。大人既然如此说,想必是有十足的证据来定我的罪吧?那不妨拿出来让我看看,也好让我心服口服。”
不多时,堂中各部官员陆续鱼贯而入,连祥符知县王燮也来了。原本宽敞的大堂,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众人摩肩接踵,几无落脚之处。
刘庆神色平静,目光缓缓环视四周,心中暗自思量,自己不过是个小小县丞,不知究竟是哪些人竟对自己如此狠心,欲在背后捅上几刀。
思来想去,自觉平日里也未曾得罪过他们,不禁在心底苦笑,暗叹这世道人心叵测,实在令人心寒。
王汉见众人到齐,清了清嗓子,神色庄重,高声开口道:“现罪官刘庆已被擒获,邀诸位前来,便是要以证视听,共同审判这等不忠不义之徒。”
此言一出,堂下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刘庆站在堂中,将这些细微的声音尽收耳中。他心中明白,王汉此举不过是怕担责,拉上众人来当见证,即便日后事情有变故,也可推脱责任,撇清自己。想到此处,刘庆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鄙夷。
王汉见场面有些嘈杂,微微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待堂中重归寂静,他神色冷峻,目光如刀,直直地看向刘庆,朗声道:“在尔等来之前,我已审问过他些许,他所犯下的罪恶,实在是罄竹难书。在通许,他纵兵扰民,大肆抢劫物资;面对小袁营,却避而不战,公然违抗军令;私占商丘,滥杀无辜百姓数百人,还夺取贼寇的资财,却隐匿不报,甚至妄图转移辎重,弃城而逃,妄图在商丘占据一方,其心可诛,着实可恨!”
刘庆静静地站在那里,闭目聆听,神色平静,并不急于抢答。他心中清楚,王汉此番是铁了心要将这些罪名坐实,根本不会给他辩驳的机会。而自己此刻若是贸然反驳,只会让局面更加糟糕,倒不如先听他说完,再找时机为自己辩护。
王燮站在一旁,听着王汉的指控,不禁皱了下眉头。虽说在这大堂之中,他的官职最轻,但他之前也有守城之功,心中暗自盘算,日后自己的官职定然会超过在场的好些人。
他虽此前一心想将刘庆挤走,但也并非是非不分之人。在他看来,王汉所说的这些罪名,若在平常时期,确实算得上重罪。可如今河南兵荒马乱,局势动荡不安,这些所谓的 “罪行”,又何罪之有呢?通许早已被贼寇占据,就算抢了又能怎样?那商丘亦是如此,至于说对付小袁营,简直是无稽之谈,这话骗骗普通百姓还可以,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就凭那民团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小袁营抗衡。要是真有那能耐,府军万余人早就将小袁营平定了。
他心中虽这么想,但老于世故的他,并不想出这个头,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陈永福突然挺身而出,抱拳说道:“大人,这些看似是事实,但想必刘大人当时定然有如此做法的用意,还请大人明察秋毫,莫要冤枉了好人。”
堂中诸位官员原本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眼观鼻,鼻观心,心想刘庆此番是在劫难逃,何必为了他得罪王汉。却不想陈永福这个兵蛮子竟站了出来,众人心中皆是一惊,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刘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对陈永福的仗义执言充满感激。但他也深知,此时陈永福站出来,实在是不明智之举,只会让他自己陷入困境。他转过头,对着陈永福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劝阻之意。陈永福见状,无奈之下,只得将未说完的话咽回肚里。
王汉见此情景,不禁冷笑起来,语气中满是嘲讽:“看来真是行军之人能说到一起啊。”
他的话里话外,明显是在暗指陈永福与刘庆勾结,试图将两人一并打压。陈永福听了,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恼怒不已,但又无可奈何,只得退回原位。
王汉见陈永福退下,心中得意,手指着刘庆,厉声喝道:“好,你且与各位大人说说,你犯下这些罪行,可是本官胡说?今日你若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就休怪本官秉公执法,严惩不贷!”
刘庆心中暗自思量,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否则真的会被冤枉定罪。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缓缓说道:“既然王大人要在下说说,那在下就斗胆说上几句。”
他也不顾王汉那诧异的目光,向着四周众人拱手作揖,行了一礼,然后朗声道:“诸位大人,可知我所监军之团勇的人数、辎重以及战力?想来有两万余人,其中还有府军中人执掌,可这战力当真能与府军相比吗?那小袁营在陈留拥兵万余人,据城而守,各位大人可有把握用我这两万人拿下陈留?况且还要不顾杞县的四万大军,镇守陈留?我所率领的团勇根本无法与之匹敌。最重要的是,这些团勇多是由流贼转变而来,毫无士气可言,若非我等用军令严格限制,恐怕早已逃之夭夭了。”
他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再说那通许之事。我等用计未能骗下陈留,自然不可在陈留久留,只因那袁时中已从杞县增兵而来。我等此时要么回开封,要么另寻他处。可我军才出征就回,岂不是要闹个大笑话?因此,我指挥军队前往通许。途中与小袁营的骑兵一战,我团也灭了敌寇千人,此说我不战?当然我也顺利拿下通许。然而,彼时我军军中之粮仅够维持两日,我想请问诸位大人,在这种情况下,我该如何抉择?通许城早已破败不堪,城中贼官也拿不出粮食,我只得对这座贼城下手。我想请问诸位大人,你们说我是该保我团勇的性命,还是保那贼民的利益?”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逐渐提高,脸上的愤怒之色愈发明显,仿似质问在场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