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辞别高名衡回到会同馆时,却见馆卿于他院外等着,见他回来,微微弯腰堆笑作揖,目光却躲躲闪闪道“刘大人。”
刘庆眯了眯眼“馆卿大人于此是在等在下?”
馆卿额角沁汗,嚅嚅道道“刘大人,下官接礼部之令,说大人于馆中已不是太合适,还请大人。。。。。。。”
刘庆明白了过来,这是要赶他走了,打断他,望着檐下褪色的 宾至如归 匾额,“好说,我回去收拾一下,就会离开。”
馆卿长舒一口气,忙道“大人,此也非下官之意,再说如今馆舍中也无甚人,其实大人在,也是无所谓的,但。。。。。。”
刘庆摇摇头“馆卿大人,你也无需多言,刘某也非胡搅蛮缠之人,既然礼部有令,那我自然不会为难于你。”
馆卿有些感激道“多谢大人,不知大人,你是要去寻客栈还是何去,下官也是认得些许人,若是客栈,我还是能凭着面子给大人找间优惠的。”
刘庆轻轻摇头,却也有些惆怅“这客栈。。。。。。”
馆卿也看出刘庆的疑虑,这时道“大人,听今天之圣旨道,大人恐在京中逗留之时较长,何不租一宅子,这也来得划算一些,要便宜的论起来,若大人愿意,一年约摸个五百两银就也足够了。”
刘庆眼前一暗,“要这么贵啊?敢问大人,可有便宜些的。”
馆卿这时道“大人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在民间与庶民同住,而适合大人身份的。。。。。。如今京中是有些便宜的,只是无人愿意去吧。”
“为何?”
馆卿回道“只因那些宅子乃是犯官之宅。”
刘庆笑了笑“若是因此,倒也无妨。”
馆卿这时道“若大人有胆,下官倒是有一处宅子,那里可是无需银两都可以住。”
刘庆自然是知道便宜无好货,且还是不要钱的,但现在身上的银子却是不多,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在京城多久,毕竟现在还不是他一个人了,身边有个花舞,虽然她不像那些从良作了别人家小妾的女子大手大脚,但她的水粉,胭脂还是得有吧,而且衣服不也得有几身,还不说还得要吃喝。
他迟疑道“是不是宅子太破了?”
馆卿摇摇头“非也,大人,下官还是觉得大人不用考虑为好,那里毕竟是郑鄤的府邸。”
刘庆明白了,他笑道“就因这府邸是郑鄤曾经居住过,就无人敢住了?”
馆卿苦笑道“大人,光是郑鄤的名,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了,毕竟此人乃是杖母蒸妻的主,而事发就极可能在那府中,这让人想想就胆寒啊,再道,有人曾在这宅子外听到宅内有女人哭泣之声,这让人想着就毛骨悚然了,所以大人,还是不要贪图便宜的好。”
刘庆却道“不如你带我去看看,我倒不信这些。”当然他也是没有太多的选择,身上总共就两百来两银子,一年五百两,这岂不是要他吃喝不得了。
馆卿闻言,面上闪过一丝犹豫,却又不得不揖手应下。他带着刘庆与花舞二人穿街过巷,行至城西时,但见那宅门紧闭,门首斑驳的
匾额歪斜欲坠,门前杂草漫过石阶,墙垣上爬满薜荔,在晚风里沙沙作响,恍若有人私语。
大人且看, 馆卿抬手虚指,此乃崇祯元年被斩的郑鄤府邸。 话音未落,忽有鸦群掠过屋脊,发出刺耳的哑鸣,惊得他浑身一颤。刘庆却迈步上前,靴底碾碎阶前瓦当,扣响铜环。
门内寂然无声。刘庆挑眉,运力一脚踹开大门,尘土扑簌簌落下,露出影壁上半幅残损的《寒江独钓图》。堂中蛛网密布,供桌上残烛犹存,却凝着暗红色斑痕,不知是蜡泪还是血渍。
大人! 馆卿拉住他袖角,传说此宅有鬼哭,郑鄤被杖毙前,曾在此处...
噤声。 刘庆大步踏入正厅。月光从漏瓦处斜斜切入,照亮梁上悬着的断绳 —— 传说郑鄤之妻曾在此悬梁。花舞忽而指着墙角:郎君看,那是不是人发? 却见砖缝里蜷着几缕青丝,缠绕着半片金箔,显是女子饰物。
馆卿后退半步,袍角扫过满地碎瓷:此等凶宅,大人还是...
就它了。 刘庆踢开一只绣鞋,鞋尖绣着并蒂莲,虽已褪色,针脚仍见精致。
馆卿只得道“那大人,你这安顿下来,只需要去坊间说上一声就可以了,另外你还需要和顺天府知会一声,毕竟这日后,朝庭要联络你,还是顺天府要知晓的。”
刘庆与花舞将还算完好的东厢暂且收拾一番后,买来寝具,是夜,两人宿于东厢。更夫敲过二更时,窗外忽然传来细碎声响,似有人绕廊而行。花舞攥紧他手腕,却见他摸出火铳,借月光检查弹仓:怕什么?纵是真有鬼,也该怕我这火铳。
异响骤停。刘庆吹灭烛火,在黑暗中低语:郑鄤案乃陛下亲审,其宅抄没后充公,却无人敢提。你道为何? 花舞摇头,只觉他掌心温热,让人心安。因陛下要借此警示百官, 他冷笑,如今我住此宅。
三更梆子声里,花舞忽然指着窗外:快看! 只见月光下,黑影闪过假山,刘庆翻身而起,追至后园,却见梅树下唯有半坛残酒,坛口结着蛛网。
是风。 他替花舞披上外袍,却留意到梅枝上挂着半片罗帕,绣着
二字,轻声道:明日把这梅树砍了吧,看着瘆人。
晨光初现时,馆卿带着仆役赶来,见二人安然无恙,惊得睁大双眼。
刘庆去得市上寻来泥瓦匠,杂工,却不料泥瓦匠与杂工在来到这宅子时,也俱是怕这宅子,纷纷要离去,无奈下,刘庆只得提高了工价,还保证此宅中绝不有事,这让让泥瓦匠们和杂工小心万分的对宅子进行整理,
正午时分,阳光透过后窗,照见墙缝里隐约的血字。刘庆背着花舞,悄悄用指尖蘸了石灰,将字迹覆盖,忽道:你可知郑鄤为何被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