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道他杖母蒸妻, 他将碎瓷扫入竹箕,却不知他曾弹劾温体仁,触了党争逆鳞。
刘庆顿住手中活计,望着窗外正在拆除的断绳,忽然轻笑:这京中哪处宅子没沾过血?与其怕鬼,不如怕人。
夕阳漫过屋脊时,新糊的窗纸透出暖光。花舞在厨房熬了粟米粥,刘庆坐在檐下,望着重新规整中的庭院,轻声道“我们或许要在这住上一段时间了。”
花舞虽有些心神不宁,但也道“郎君在哪,妾自然在哪,即使此间真有厉鬼,妾于郎君身边,亦不怕。”
刘庆看着她那言不由衷的样子笑了“怕是自然的,但坊间传闻罢了,这宅子,你不是也四下寻过吗?可有半点鬼在的样子。”
花舞瘪着嘴道“鬼又不会在白日出来。”
刘庆哈哈大笑道“纵然有鬼,我也不怕,惹这世上真有鬼,我杀得那数万人,那岂不是天天被厉鬼缠身了。”
花舞浑身颤抖道“郎君,你莫要说了,我是越想越渗人了。”
刘庆搂过她道“此间大致收拾一下即可,我亦不知道我们会在多久,待这里收拾出来,其实也不错的。”
花舞有些感慨道“是啊,妾今日见后花园中纵然杂草丛生,却也也是春意盎然,百花争艳之感,想来当年的女主人也是极爱花草的。”
刘庆叹道“只可惜,这宅子还是大了些,我们两人在,着实有些空荡了,无奈眼下却也无甚至银两。”
花舞用手指挡住他的嘴道“郎君,莫要再说下去,妾只要能与郎君在,纵然再苦亦甘之如饴。”
刘庆这时道“陛下留我在京中,但我估计那食邑却又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有了,我恐怕还得想办法搞点银子。”
花舞低头道“是妾拖累了郎君。”
刘庆又是一阵安慰,在两人亲热间,却听闻府门一阵轻叩声,刘庆有些奇怪,这他才来,是何人而来,不会是这街坊坊主吧。
他起身去开得门来,却见门外欲转身离开的丁三,他愣了下“丁三,你怎么寻得此来的?”
丁三一惊后,回头,惊喜道“庆哥儿,你真在这啊,我还以为我找错了呢?”
刘庆笑道“没找错,你怎么来了?对了,你先进来吧。”
丁三跟着刘庆进了宅子,不由赞叹道“庆哥儿,你可真有办法啊,这宅子在京城可不便宜吧,这么大啊。”
可闻刘庆坦言未索银两,丁三闻言,霎时瞠目结舌,半晌方道:庆哥儿,断无此理!这京城乃寸土寸金之地,此宅规模,莫说千万两,便是百两亦难求一榻之地。庆哥儿莫非戏言?
刘庆眼含狡黠,故意压低声音道:此宅虽大,却只因此地闹鬼,无人敢居,故尔白送。
丁三闻言大笑:庆哥儿,休要拿鬼魅之说吓唬于我。这世间哪有什么鬼神之说,便是有鬼,我丁三亦不惧半分!
然见刘庆神色凝重,不似戏言,丁三不禁心生忧虑:庆哥儿,你莫不是当真?
刘庆微微颔首:你可识得郑鄤否?
丁三闻言,面色骤变,迟疑道:莫非是那个杖母蒸妻,人神共愤的郑鄤?他猛地瞪大双目,失声道:庆哥儿,你莫非说这宅子是...是...郑鄤的旧居?
见刘庆神色肯首,丁三如遭雷击,踉跄后退,险些跌倒,连忙抓住刘庆衣袖道:庆哥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速离去,另觅他处安身。
刘庆却稳如泰山,纹丝不动:你是怕了?
丁三只觉廊下之风阴冷刺骨,虽是六月盛夏,却不禁打了个寒战:庆...庆哥儿,这宅子实在诡异,不若另寻他处。
刘庆挑眉问道:你可有足够的银两另寻别宅?
丁三闻言,顿时语塞:我...我匆忙前来,未带重资。此去京城,花销已所剩无几,仅余不足百两。
刘庆眉头一蹙:这京城之地,寻常宅院一年租金便需五百两之巨,我又只有不足两百两,你该如何是好?
丁三咽了咽口水:我...我这就令人送些银两来。
刘庆摇头道:此乃是非时期。随即神色一凛:你让人?我不是让你烧了小宋集吗?
此时,一阵香风拂来,花舞袅袅而至,宛如画中仙子。她盈盈下拜:郎君,可是贵客临门?
丁三乍见如画中人一般的花舞,当即看呆了眼,结结巴巴道:这是...这是嫂子?
花舞掩口轻笑:郎君,既然远方来客,虽家中简陋,却也可备一碗薄茶招待。
刘庆微笑道:这位可不是外人,他乃我开封城中的生死兄弟。
一声,令丁三眼圈泛红:庆哥儿...
刘庆含笑望他:难道不是?
丁三激动地猛然点头:庆哥儿自然是我兄弟!但若有人敢说不是,我...我定将他剁成肉酱!
刘庆莞尔一笑:走吧,你一路风尘仆仆,先歇息片刻,我去为你收拾一间屋子。
丁三忙不迭道:庆哥儿,你且说在何处,我自去便是。
待收拾完,天色渐暗,而宅中又暂无法开火,刘庆去酒楼端得几个菜回来,只因掌柜听闻送菜之所为那郑鄤之凶宅,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送过来。
餐后,两人于堂前坐下,刘庆问丁三“你且说说吧。”
丁三嗫嚅道“庆哥儿,我没按你之意,将小宋集烧了,我们舍不得。”
刘庆微微蹙眉,丁三这时又道“庆哥儿,我们是真舍不得,再道,那里如今的人也都舍不得,我此次来找你,也是想向你当面说上这事,毕竟如今平逆军不再是庆哥儿为主,那我们自然也不用再提供军械,对于小宋集而言,就算不要那缴获而来的辎重,也是可以自给自足了,再有,我此次来,也是想问问你,那些物资如何处理,毕竟那是。。。。。。。”
刘庆轻叹道“没烧就没烧吧,日后,就让他们自己发展吧,将那些剩余的辎重就交给陈总兵吧,这一切与我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