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不懂。 李孝明忽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凄厉,当建奴掳走王弟李淏时,父王竟说
以一子换全境 ;当我请兵勤王时,他又嫌我是已嫁之身有辱国体......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惊得梁间蝙蝠扑棱棱乱飞,这王室的血,早被权术腌渍得冰冷!
殿外传来亲兵换岗的脚步声,刘庆将她揽入怀中,甲叶摩擦的声响掩盖了她压抑的啜泣。李孝明的泪水渗进他的甲胄缝隙,冰凉的触感。
非是我薄情, 她抬起泪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只是在这宫里,活着比亲情更要紧。 她的指尖划过他腰间的玉带,那里藏着她偷偷塞进去的暖手炉,父王若真有亲情,何必将王兄王弟推给建奴做质子?
刘庆沉默着,火铳的冰冷透过甲胄传来,与怀中女子的温热形成诡异的对比。他想起金尚宪密报中说的 仁祖曾想用李孝明换粮,想起加冕时百姓高呼 女王万岁 的狂热,忽然觉得这昌德宫的夜,比任何战场都更让人心寒。
以后有我。 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李孝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光亮,却又很快黯淡:郎君终究要回大明的。
仁川港留了一万明军, 刘庆捧起她的脸,指腹擦过她眼角的泪痣,我会常来。 他的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梆子声,三短一长 —— 这是杨清约定的紧急信号。
侯爷! 亲卫队长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登莱水师密使到了! 刘庆浑身一震,松开李孝明的手,火铳已握在掌心。
她望着他瞬间冷硬的侧脸,忽然抓住他的披风:大明...... 出事了?
等我。 刘庆扯开她的手,甲叶碰撞声迅速远去。李孝明站在空荡的殿中,望着妆台上那把火铳,枪管里倒映着她苍白的脸。夜风再次吹起,将她的中衣吹得鼓鼓囊囊,像一面失去支撑的旗。
她走到妆台前,捡起刘庆遗落的暖手炉,炉壁上刻着的
字在烛火下明明灭灭。想起他刚才说的 以后有我,忽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一丝悲凉。这王室的冰冷,岂是一个男人的怀抱就能焐热的?
殿外传来密使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杨清的低吼。李孝明握紧暖手炉,指甲深深嵌入炉壁的纹路。她知道,刘庆的世界永远在战场,而她的战场,就在这昌德宫的每一寸土地上,与权臣斗,与民心斗,更与这与生俱来的王室血脉斗。
王夫...... 她对着空荡的殿宇轻唤,暖手炉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却暖不了心底那片比檀君陵的石碑更冷的地方。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金砖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像极了她未来的路 —— 铺满权谋与荆棘,却再也没有真正的亲情与温暖。
这一夜,昌德宫的更漏滴了千次万次。李孝明独自坐在妆台前,望着铜镜里戴着王冠的倒影,忽然解下腰间的玉带,露出里面的匕首,刀口淬着她亲手调制的毒药 —— 这是王室女子的生存之道,比任何亲情都更可靠的武器。
昌德宫偏殿的铜鹤香炉早已冷透,刘庆捏着密使呈上的蜡丸,指腹摩挲着绢帛上晕开的朱砂印 —— 那是杨文岳私印的残痕,在烛火下宛如凝固的血痂。杨清的铁鞭
砸在青砖上,惊得梁间栖着的夜枭发出凄厉长鸣,却惊不破他眼底翻涌的惊涛。
李自成竟破了蒲州? 杨清的吼声震落檐角冰棱,孙总督死了...... 话音戛然而止。
刘庆的目光穿透窗棂,落在汉阳城头飘扬的
字旗上。冬月的寒风卷着雪粒扑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呜咽。他想起自己所改变的历史节点,想起李孝明加冕时百姓山呼海啸的 女王万岁,可这一切扭转乾坤的努力,终究抵不过历史车轮的轰然碾轧。
这一切似乎只是绕了个弯,又向既定的目标在进发。
已经冬月了。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霜花。杨清下意识裹紧披风,却没注意到刘庆喉结剧烈滚动。
侯爷,现在就是冬月啊。 杨清望着案头结了冰碴的茶盏,忽然打了个寒颤。
刘庆的嘴角抽搐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 只有他知道,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的煤山之变,此刻正披着冬月的霜雪,沿着历史的轨道疾驰而来。
还有四个月...... 这句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杨清看着将军反常的举止,铁鞭差点脱手:侯爷在说什么?
无事。 他猛地挺直腰板,玄甲碰撞发出清越声响,却掩不住话音里的沙哑。殿外传来更夫梆子声,三长两短。
杨清, 他的声音突然冷得像淬了冰,朝鲜诸事,听令国主。 杨清惊愕抬头。
可侯爷! 杨清的铁鞭当啷坠地,金尚宪那帮老臣......
不忠者,杀。 刘庆淡淡的说道,忽然笑出声来她既敢戴王冠,就要有吞刀剑的胆。
杨清重重叩首,额角在青砖上磕出血痕:末将遵命!只是侯爷私自归国,无陛下召令......
我奉旨助朝鲜驱虏, 刘庆轻声道如今建奴北撤,王师光复三千里江山, 他的目光穿透雪幕,仿佛看见登莱港外波涛汹涌,这,便是最好的旨意。
更漏滴到第五声时,刘庆独自站在昌德宫城墙。李孝明的寝宫还亮着灯,远处传来明军巡夜的口令声,与朝鲜新军的梆子声交织,却再也拼凑不出完整的家国图景。
郎君要走? 熟悉的声音惊破夜色。李孝明披着他留下的玄色大氅,发间木槿花簪在风中摇晃。
李自成破蒲州了。 他说得很轻,她望着他眼底的决绝,忽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与加冕时同样的锋芒:所以你要回去力挽狂澜?
刘庆沉默着解下腰间火铳,塞进她手中。枪管还带着体温,却比朝鲜冬夜的雪更冷。看好这江山, 他的指尖擦过她锁骨间的旧疤,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