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的偏房里,魏藻德正在给李自成的养子张鼐磕头。他的额头撞在金砖上,发出
的声响,每磕一下,就从袖中掏出一件珠宝:最后拿出的是崇祯赐给他的状元及第金匾,匾上的
字已被他锯掉,因为
与
谐音,怕惹新主不快。
亥时三刻,东交民巷的徐府里火光冲天。庶吉士徐汧的妻子顾氏站在天井中,手里举着一盏气死风灯。灯笼罩上绣着 五子登科,那是她嫁过来时的嫁妆。大顺军士兵用长枪挑开她的衣襟,露出里面缝着的金叶子 —— 那是徐汧藏的俸禄,准备给长子娶亲用的。
把孩子们带过来! 顾氏的声音异常平静。她的三个儿子被推到面前,最小的阿福还在啃着糖糕,糖糕上沾着他姐姐的血。顾氏从发髻里抽出金簪,猛地刺向阿福的咽喉,血花溅在气死风灯上,五子登科 的
字被染红。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用同一根金簪刺穿了自己的喉咙。
南锣鼓巷的吴府中,吴麟征的女儿正在刺绣。她的绷架上绣着 忠君爱国 四字,丝线是从她母亲的孝裙上拆的。大顺军士兵闯进来时,她正用银针扎自己的手指,血珠滴在
字的最后一竖上。给我件干净衣服。 她对领头的小校说,声音细若蚊蚋。当士兵们找来一件红袄时,她突然将银针刺进自己的心脏,红袄上很快洇出一朵血花,比她绣的任何花还要鲜艳。
子时三刻,法源寺的钟声沉闷响起。翰林院修撰刘理顺跪在大雄宝殿前,面前摆着三个灵位:明太祖、明成祖、崇祯皇帝。他用佩刀划破手腕,血滴在
的灵位上,形成一个歪歪扭扭的
字。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以为是闯军,回头却看见自己的三个儿子,他们都穿着素服,腰间系着白带 —— 那是他昨天让夫人给他们做的孝带。
爹,我们陪你。 长子刘同升起身,将一根白绫递给弟弟。刘理顺看着三个儿子,突然想起他们开蒙时,自己教的第一个字就是 。当白绫套上脖子时,他听见偏殿传来女人的哭声,那是他的妻妾们在自缢,其中最小的春燕还在唱着《正气歌》,歌声断断续续,像风中的残烛。
白云观的三清殿前,太仆寺卿何应瑞正在刻碑。他用一块残碑刻下 大明忠臣何应瑞之墓,碑石上原有的 永寿宫 字样还隐约可见。大顺军士兵发现他时,他正用舌头舔着碑上的血迹 —— 那是他刚才咬破手指写的
字。把他扔到井里去! 小校的吼声未落,何应瑞突然抱起石碑,纵身跳进了旁边的古井,石碑落水的声音沉闷,像一声叹息。
报国寺的毗卢阁上,左谕德马世奇正在饮酒。他面前摆着三个酒杯,分别敬天、敬地、敬君。酒是女儿红,酒坛上还贴着 崇祯十年造 的封条。当最后一杯酒下肚时,他看见窗外火光冲天,那是闯军在焚烧翰林院,浓烟中似乎有无数文字在飞舞,都是他这辈子写过的奏折、策论、诗词,如今都化作了灰烬。
丑时三刻,正阳门的城楼上挂着十二颗人头。最中间的是东阁大学士范景文,他的胡须被烧焦了一半,因为自缢时头发掉在烛火上。左边是户部尚书倪元璐,他的眼睛被野狗啃掉了一只,剩下的那只眼还圆睁着,望向紫禁城的方向。右边是左都御史李邦华,他的舌头伸得老长,舌尖上有牙印,像是临死前在骂谁。
棋盘街的化银炉旁,躺着七具尸体。都是昨天夜里偷银汁的百姓,他们的手都被砍断了,断手还保持着舀银的姿势。其中一具尸体的袖口露出半张纸,上面写着 愿为新朝顺民,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化银炉里的银汁还在翻滚,映着尸体们扭曲的脸,仿佛他们还在忍受着高温的煎熬。
西交民巷的水沟里,漂着三具女尸。都是被大顺军强暴后杀害的官员家眷,她们的衣服被撕成碎片,身上布满了伤痕。其中一具尸体的手腕上系着红绳,绳上挂着一个小银锁,锁上刻着 长命百岁—— 那是她刚出生时,父母给她求的护身符。水沟的水是黑的,混着血和垃圾,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南池子大街的墙角下,缩着一群官员。他们都穿着破衣烂衫,脸上抹着锅灰,装作难民的样子。其中一个老头偷偷掀开衣襟,露出里面的绯色官服,补子上的云雁图案已经褪色 —— 那是他做了三十年官的象征。旁边一个年轻人正在啃树皮,他的指甲缝里还留着昨天写《劝进表》时沾的朱砂,现在看来,那红色格外刺眼。
寅时三刻,坤宁宫的暖阁里灯火通明。李自成坐在崇祯的龙床上,怀里抱着一个宫女,宫女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床边的茶几上摆着几个菜碟,都是从御膳房抢来的冷菜,其中一盘酱肘子已经变质,散发着酸臭。李自成用手抓起肘子就啃,油腻的汁水顺着嘴角流到明黄色的龙袍上,那是他从崇祯的衣柜里找的,穿在身上还有点大。
陛下,尝尝这个! 牛金星端着一个玉碗上前,碗里是周皇后的胭脂膏。李自成用手指蘸了蘸,抹在宫女的脸上,胭脂膏的香气混着他身上的汗味,形成一种奇怪的味道。宫女吓得浑身发抖,眼泪掉在玉碗里,碗底刻着 坤宁宫用 的字样,现在看来,格外讽刺。
承乾宫的偏殿里,刘体纯正在挑选宫女。他坐在崇祯的书桌前,桌上还放着未写完的《罪己诏》,墨迹已经干涸。
刘体纯用刀尖指着排队的宫女,每指一个,旁边的士兵就把她拉出去。当他指到一个宫女时,突然站起来,一刀划破了她的衣服,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宫女尖叫着求饶,刘宗敏却大笑着把她推倒在书桌上,《罪己诏》被压在身下,发出沙沙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