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脸上的喜色瞬间僵住,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娘娘,这……”
“你先听本宫说完。” 德妃抬手打断他,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本宫与芷蘅虽相识时日不长,却早已形同姐妹。其一,本宫实在不忍心见她青灯古佛伴一生,辜负了这般才貌;其二,你们二人有情,本宫也盼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其三,她是周王府的郡主,你娶了她,便是与宗室联姻,也能让天下人看清你真心为大明的心意。”
刘庆面露难色,眉头紧锁:“娘娘,我已有发妻秀姑,夫妻二人相扶多年,情深义重,实在无法答应此事。”
德妃闻言冷笑一声,语气陡然转冷:“那你便休了你的妻。本宫把话放在这里,你必须娶朱芷蘅,否则立君之事,休要再提。”
“娘娘!” 刘庆断然摇头,语气坚定,“秀姑陪我从微末走到如今,患难与共,我绝不会休弃她。此事恕难从命!”
德妃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轻笑道:“秀姑?呵呵,你可知道本宫闺名唤作秀娥?” 她眼中闪过一丝怅然,随即恢复了平静,“但为了皇儿,本宫也顾不得太多了。侯爷若不答应,便是不愿真心护我皇儿,先前的承诺也不过是空话罢了。”
刘庆心中一沉,望着德妃决绝的神色,只觉得左右为难。他长叹一声,声音中满是无奈:“娘娘,您莫不是故意为难我?明知此事不可为,却偏要以此相胁……”
殿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风拂过花枝的轻响。德妃望着刘庆紧锁的眉头,心中何尝不知这要求强人所难,可朱芷蘅的情意她看在眼里,刘庆的担当她记在心上,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一个能真正约束刘庆、又能护着皇儿的纽带。
朱芷蘅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她既是宗室之女,又与刘庆有情,更与自己亲厚,有她在刘庆身边,总能让人多几分安心。
“侯爷觉得为难,本宫又何尝不是?” 德妃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几分疲惫,“可这乱世之中,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本宫一介妇人,能为皇儿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侯爷若真心为大明,为皇儿,便应明白本宫的苦心。”
刘庆有些恍惚地离开了行宫,脚下的青石板路仿佛都变得软绵绵的,踩上去总有些不真切。晨露未干的石阶沾湿了他的靴底,就像此刻他心头沉甸甸的湿意,挥之不去。
“休妻” 这事是万万不能的。莫说秀姑于他而言是共过患难的糟糠之妻,从他还是个籍籍无名的秀才时便一路相伴,便是真能狠下心肠,这等背信弃义之事传扬出去,他将不知道被多少人指着脊梁骨谩骂。更何况,他本就不是薄情寡义之辈。
他曾在秀姑失踪、杳无音信时动过娶了芷蘅的念头,那时前路茫茫,总想着身边能有个体己人帮扶,可那也仅是一闪而过的想法。
如今她不仅活着回来了,还带着自己年迈的母亲在乱世中苦苦支撑,受尽苦楚才辗转归乡,这份情谊与恩情,他又如何能张口提休妻之事?那不成了忘恩负义的畜生了吗?
可德妃的话犹在耳畔,朱芷蘅的身影也在眼前挥之不去。她贵为周王府郡主,金枝玉叶,自幼受万千宠爱,自然不可能嫁过来做妾室。
妾室在府中地位低微,所生子女亦为庶出,将来连承袭爵位的资格都没有,这让素有傲骨的周王爷如何能忍?怕是不等他开口,周王府的侍卫就要踏平侯府了。
至于平妻之说,更是于理不合。大明朝例律虽未明令禁止,却素来不被士大夫认可。平妻看似两头兼顾,实则两头不讨好 —— 既委屈了秀姑这明媒正娶的发妻,也辱没了朱芷蘅的郡主身份。更何况,郡主所生子女若不能为嫡,将来在宗族中立足艰难,周王怕是真要跳起来与他拼命了。
刘庆沿着行宫外墙缓缓踱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玉佩被体温焐得温热,却暖不了他冰凉的心事。他低低地叹道:“这和不同意有何区别?” 德妃看似松了口,实则将难题原封不动地抛了回来,甚至比先前更加棘手。
立君之事迫在眉睫,南京的压力、军中的期盼、天下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容不得半分拖延。可德妃的条件如同一道死结,一头系着大明的国本,一头系着他的家庭与道义,无论怎么解,似乎都要伤及一方。
一阵风吹过,卷起墙角的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刘庆望着行宫深处那片飞檐翘角,忽然想起朱芷蘅那日在廊下说的话:“侯爷如今是万人之上,却更要存自重之心。” 是啊,权位越高,牵绊越多,从前在战场上挥斥方遒的果断,到了这人情纠葛中,竟变得如此艰难。
德妃的要求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让他透不过气来。此事牵连甚广,他未对任何人提及,只在独处时对着空荡荡的书房唉声叹气。
案上的烛火明明灭灭,映着他疲惫的面容,他喃喃自语,语气中满是对这乱世的愤懑:“要不是这狗日的时代,老子给你们搞个议会制出来,要个屁的皇帝。”
话虽如此,可眼前的困境终究要面对,立君之事悬而未决,吴三桂又凭空消失,桩桩件件都压得他喘不过气。
几日后,各地探查吴三桂踪迹的消息陆续传回,却皆是一无所获。吴三凤从京师发来的文书上说,京畿一带盘查严密,市井街坊并无异常,始终寻不到吴三桂的踪影;陕西的高得捷与杨珅更是回复,辖区内关卡全无异动,未见可疑人等出入。
刘庆对着舆图凝神细思,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这吴三桂会去哪了?最大的可能便是山海关,那里是关宁军的老巢,吴三凤手握重兵,若是吴三桂潜逃至彼处,难保不会借机煽动旧部作乱。可派驻山海关的丁三传回的消息亦是斩钉截铁 —— 关隘严守,未见吴三桂踪迹,吴三凤每日按兵不动,并无异常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