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不错?”她呼吸间的暖香几乎拂过他下颌。
刘庆喉结微动:“便是...处处都不错的意思。”
绣鞋忽然踩上他云头履:“冤家!根本未曾细看!”纤指忽又缠上他腰间玉带,“本宫特地用你赠的胭脂描的面妆——难道瞧不出么?当真比尚功局制的更衬肤色。”
刘庆僵立如石人:“娘娘自重...”
她反而将芙蓉面贴得更近,呵气如兰:“偏不许说这些场面话。今日唤你来,就是要你好好看清楚——”
刘庆喉结微动,声音轻若蚊蚋:“好看...确实好看。”
德妃闻言嫣然一笑,眼波流转间竟带了几分狡黠:“比你府上那个小妾如何?”
刘庆尴尬地别过脸去:“这...本就不是同类,如何相比。”
德妃却执意仰起精心描画的脸庞:“那你说说,本宫是哪一类的?”
刘庆被迫低头,只见怀中人眼尾金粉在宫灯下泛着细碎流光,终是叹道:“娘娘如今...越发像修炼千年的妖精了。”
德妃非但不恼,反将云鬓轻蹭他下颌:“本宫就爱做妖精,专勾你魂魄的妖精可好?”感受到对方骤然加速的心跳,她轻笑出声:“你就是本宫的纣王...”
刘庆只觉后背沁出冷汗:“臣岂敢...娘娘究竟看上臣哪处?臣改便是。”
“偏喜欢你活着喘气的模样。”德妃纤指划过他紧绷的衣襟,“莫非这个也能改?”
刘庆突然抬声:“宫廷玉液酒!”
德妃迷惘地眨着染了胭脂的睫毛:“什么酒?你想饮酒?那正好...”她忽然贴近耳语,“酒酣耳热时,才好成其好事...”
“娘娘!”刘庆险些咬到舌尖,“您究竟在思量什么?”
“思量你何时才敢大胆些。”德妃将烫红的脸颊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传来,“若换作旁人,早该瘫软在地了...”
刘庆苦笑:“臣还不够胆大?这紫禁城里...”
“不够。”德妃突然仰首,眼中水光潋滟,“若你今夜敢留宿宫中,本宫才信你胆色。”
刘庆顿时如遭雷击:“臣胆小如鼠!普天之下再找不出比臣更怯懦之人!”
“你!”德妃气得抬脚狠踩他云纹皂靴,翡翠耳坠急颤,“非要气死本宫不成?”
刘庆讪笑后退:“臣不敢...”
“抱我。”德妃忽然转身背对他,捉住他僵硬的手臂环在自己纤腰上。她满足地叹息:“往后都要这般。”
刘庆正要抽手,却被冰凉的柔荑死死按住:“敢松开?本宫便永不回銮京师!”
“娘娘...”刘庆喉间发苦。
怀中人忽然轻声叹息:“若慈延已长成便好了。”
刘庆蹙眉:“此言何意?”
德妃转身抚上他面颊,丹蔻染就的指甲轻刮过他紧绷的下颌:“那时本宫便可安心赴死...”
刘庆猛然一震:“胡说什么!”
“笨狗头。”她忽然笑出声,眼角却泛起泪光,“唯有死了,才能堂堂正正走出这宫墙啊。”
刘庆长舒一口气:“臣还以为...”
“以为我想不开?”德妃将泪痕蹭在他衣襟,复又仰起明媚笑脸,“如今有了你,本宫连阎王殿都敢闯呢。”
刘庆讪讪一笑:“娘娘千秋鼎盛,何须惧那阎罗小鬼。”
德妃却忽然凝眸望他,眼底映着宫灯流转的光:“谁要什么千秋万岁。生未同衾,只求死能同穴。”
刘庆胸中涌起暖流,然神智仍存三分清明,苦笑道:“娘娘近来...可是又得了什么新话本?”
“你这榆木疙瘩!”德妃气得纤足一跺,金丝缀珠的绣鞋重重踩在他鞋面上,“真真是焚琴煮鹤之徒!”
刘庆顺势抽气呼痛:“哎哟——臣这脚怕是要废了,求娘娘开恩准臣告退寻个郎中...”
德妃霎时慌了神,竟不顾仪制屈膝欲俯:“快让我瞧瞧!”冰绡广袖拂过地面,染了尘灰也浑然不觉。
刘庆见她当真要解自己皂靴,慌忙后退:“不疼了!突然就不疼了!”
“你又骗我!”德妃倏然起身,翡翠步摇激烈碰撞出碎玉之声。她恼极拧住他手臂内侧软肉,声音却带了几分哽咽:“往后都不准骗我...”
刘庆吃痛抽气:“方才确是疼的...”
“还敢扯谎!”指尖力道又加重三分,见他龇牙咧嘴的模样,终是心软松了力道,重新将发顶轻靠在他胸前:“我要你永远都不骗我。”
刘庆望着怀中云鬓微乱的佳人,无奈叹道:“轻些掐...臣这胳膊明日还要写奏章的。”
德妃忽然仰起脸,宫灯在她眸中映出两点璀璨星光:“那你要答应我,今生今世都不许欺瞒于我。”她指尖轻轻划过他胸前织金的蟒纹,声音忽然低若耳语,“纵是刀山火海,也要与我同去。”
刘庆望着她眼中晃动的光影,仿佛见一抹飞蛾正扑向灼灼灯焰。他终是叹了口气,大掌轻轻覆上她微颤的手背:“臣...遵旨。”
话音未落,宫墙外忽然传来更漏声。刘庆倏然清醒,后退半步躬身道:“宫门下钥的时辰将至,臣该...”
“不准走。”德妃忽然扯住他腰间玉带,丹蔻指甲掐进锦缎纹路里,“就说你突发急症,本宫宣了太医诊治。”
“娘娘!”刘庆急得去掰她手指,却触到一片冰凉的颤抖。他忽然发现她眼底藏着某种近乎绝望的执拗。
德妃趁他怔忡,忽然踮脚凑近耳畔,呢喃道:“就留下来吧,不会有人看见的。”
刘庆轻轻的推开了她。。。。。。
汉中,校场之上,玄色 “征西” 大旗猎猎作响,旗杆顶端的铜铃在朔风中发出清越之音。高名衡身披锁子黄金甲,腰间悬挂的鎏金错银剑随着步伐轻晃,他踏上点将台,目光扫过台下整装待发的三万将士。甲胄映着初升的朝阳,如一片翻涌的寒芒之海。
“诸位!” 高名衡声若洪钟,“我征西军此番入川,当如虎入山林,破大西贼寇之胆!”
话音未落,台下便响起震天动地的 “杀!” 声。高得捷率麾下五千骑兵,玄色战马身披熟铁连环甲,马蹄铁裹着防滑的粗麻,将士们腰间弯刀寒光凛冽,宛如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