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得捷抱拳而立,朗声道:“末将定率先锋军,踏碎贼营!”
杨珅所部步卒手持长枪、盾牌,列阵齐整。盾牌上绘着狰狞的兽面纹,长枪杆上缠着防滑的红绸。他目光坚毅:“城池关隘,末将必一一攻克!”
而王虎则带着两千火铳手,整齐排列,火铳乌黑锃亮,火药桶与铅弹箱堆放在一旁,空气中隐隐弥漫着硫磺气息。
王虎拍了拍腰间的火铳,大笑道:“这铁家伙,定叫贼寇有来无回!”
动员完毕,大军开拔。行至蜀道,只见两侧高山巍峨耸立,云雾缭绕其间,仿若巨兽张开的獠牙。
栈道蜿蜒于悬崖峭壁之上,木板与铁索历经岁月侵蚀,发出吱呀声响。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骡马的蹄声踏在栈道上,与风声交织成令人心悸的呼嚎。
高名衡眉头紧皱,望着险峻的蜀道,对身旁副将道:“此路艰险,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传令下去,行军务必谨慎!”
而高得捷的骑兵此时也收起了往日的豪迈,小心翼翼地牵着马匹前行。杨珅的步卒们则手持火把,在陡峭的山路上缓慢挪动,火把的光芒在黑暗的山壁间摇曳,宛如点点鬼火。
王虎的火铳手更是如临大敌,生怕一个颠簸便引发火药爆炸。蜀道的艰难,让这支踌躇满志的征西军,在前行的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与挑战。
顺庆府城头的血顺着雉堞蜿蜒而下,在青石板上凝结成暗红的纹路。张献忠头戴镶金獬豸冠,猩红披风猎猎翻飞,望着城楼下堆积如山的尸首,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他脚踏杨展那颗高悬于旗杆上的首级,铜靴底碾过瞪大的眼珠,溅出的血珠顺着旗杆滴落,将 “大西王” 的杏黄旗染得斑斑点点。
“好个‘神臂将军’!” 他抽出腰间镶宝石的短刃,削下杨展一缕头发在指尖把玩,“终究是给本王送粮的活菩萨!”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喊声 —— 成百上千名被剥去衣服的妇人,正被士兵们驱赶着穿过满是断壁残垣的街巷。
城西粮仓燃起冲天大火,滚滚浓烟遮天蔽日。张献忠麾下的士卒扛着成袋的稻谷、成箱的银锭,腰间还挂着从百姓家中抢来的鸡鸭,在火光照耀下,一张张面孔扭曲得如同恶鬼。
有士兵将啼哭的孩童抛向空中,用长枪接住,血花四溅;有兵卒将老妪踹入燃烧的民宅,听着里面传来绝望的哀嚎拍手大笑。
护城河的水早已被染红,漂浮着断臂残肢。张献忠骑着通体雪白的战马,缓缓行过尸横遍野的街道,马蹄踩在血泊中发出 “噗嗤” 声响。
他伸手揪住一名挣扎的年轻女子的头发,将她拽到马前,一刀劈下她的一只手臂,大口咀嚼道“分给你们了。”全然不顾那凄厉的惨叫。
待城中最后一丝反抗的声音消失,张献忠大手一挥,无数火把如流星般砸向各处建筑。
刹那间,整座顺庆府城化作一片火海,热浪冲天,照亮了他脸上狰狞的笑容。满载着掳掠来的女子、辎重的车队缓缓出城,车轮碾过尸首的声响与哭嚎声交织在一起,向着成都方向而去。
“杨展啊杨展,” 张献忠回头望着熊熊燃烧的顺庆府城,眼中满是讥讽,“你攒下的粮草,倒省了朕不少功夫!”
说罢,又是一阵狂笑,惊飞了城楼上盘旋的乌鸦,鸦群扑棱棱飞向天际,在血色的残阳下,宛如一片不祥的黑云。
徐州城头,残阳如血,将高杰的玄甲染成暗红。他攥着刘庆最后一封书信,信纸边缘已被指节揉得发皱。
城外砀山方向传来零星的马蹄声,那是留守哨骑回撤的声响,却在寂静的黄昏里,像是催命的鼓点。“刘子承若再不分兵,我军恐也无力再战了!” 他叹道,这三万豫兵,他是真没办法啃下去。
探马浑身浴血闯入帅帐,呈上左梦庚与黄得功对战的军报。高杰展开泛黄的绢布,烛火映照下,“湖广十万大军压境颍州” 几字刺得他双目生疼。
帐外突然卷起一阵狂风,吹灭数盏油灯,黑暗中,他仿佛看见左梦庚的旌旗如黑云蔽日,正朝着徐州方向压来。“罢了!罢了!”
他抓起案上酒坛猛灌一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在甲胄上凝成暗红的痕迹,“传令三军,连夜撤回应天府,迟则生变!”
与此同时,颍水河畔,左梦庚的十万大军列阵绵延十里。赤色 “左” 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下将士甲胄锃亮,长枪如林。
黄得功立于城头,望着对岸密密麻麻的营帐,喉间泛起苦涩。城楼上,他麾下的六千将士虽身披坚甲,却难掩眼底的忧虑,人群中不时传来窃窃私语,那些曾在左良玉帐下听令的旧将,望着对岸的军旗,神色复杂。
“将军,左家军中有不少兄弟曾是老主公旧部……” 副将话音未落,黄得功已一拳砸在城墙垛口上,震落几片斑驳的墙灰。
他望着河对岸燃起的营火,想起左良玉生前与自己把酒言欢的场景,心中五味杂陈。可战场无情,十万敌军压境,仅凭这六万人马,即便拼尽全力,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战鼓骤响,左梦庚的先头部队开始渡河。黄得功望着己方队伍中骚动的士兵,看着他们迟缓的动作,心中一沉。
还未等军阵完全列好,对岸的箭雨已破空而来。“鸣金!收兵!” 他沙哑着嗓子嘶吼,铜角号声呜咽着回荡在颍州城头。
残阳下,士兵们丢盔弃甲奔回城郭,城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城外的喊杀声,却隔绝不了黄得功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悲凉, 这一仗,还未真正开打,胜负似乎已见分晓。
应天府文华殿内,铜鹤香炉中青烟凝滞,十二扇紫檀屏风将日光筛成细碎金斑,却照不暖满堂大臣青白的脸色。
马士英的象牙笏板重重磕在金砖上:“高杰弃守徐州,黄得功龟缩颍州,如今开封那边...” 他话音戛然而止,惊起众人一阵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