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令大军在城外扎营,并未立即攻城,而是先派使者手持安民告示,前往各门劝降。
很快,以赵之龙、王铎为首的留守官员,在绝望和压力下,打开了聚宝门,率领残存的文武官员,向吴三凤献城投降。曾经作为大明陪都、南明小朝廷中心的南京城,几乎是以一种不流血的方式,落入了北朝手中。
吴三凤骑着高头大马,在亲兵的簇拥下,缓缓进入这座象征着江南繁华和权力的城市。
街道两旁,门窗紧闭,百姓躲在家中,透过门缝惊恐地注视着这支装备精良、军容整肃的“征服者”军队。
吴三凤下令严格约束军纪,严禁劫掠,并迅速派兵接管府库、衙门,张贴安民告示,试图尽快恢复秩序。
弘光帝朱由崧一行仓皇抵达杭州府,将这座东南繁华之地变成了临时行在。然而,行宫尚未坐稳,惊魂未定,更坏的消息接踵而至——北朝大将左梦庚已率精锐大军,以“奉诏讨逆、克复河山”为名,自河南方向猛扑过来,兵锋直指浙江!
左梦庚大军一路东进,几乎未遇任何像样的抵抗。南朝小朝廷闻风而逃,更助长了他麾下军队的骄横之气。这支军队本就军纪松弛,养成了跋扈的习性。此次以“追击伪朝”为名出征,更是将沿途当成了发泄和劫掠的乐园。
大军过处,如同蝗虫过境。富庶的浙北、浙东地区惨遭荼毒。左梦庚虽有心约束,但部下将领阳奉阴违,劫掠成性,加之他也存了纵兵抢掠以充军饷、激励士气的私心,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烧杀抢掠、奸淫妇女、强征民夫的恶行屡见不鲜。城镇被洗劫一空,村庄化为灰烬,百姓流离失所,哭号震天。左梦庚“复河山”的旗号,在累累暴行之下,显得无比讽刺。
左梦庚大军东进、兵锋直指杭州的消息,如同死亡的丧钟,在这座临时都城内敲响。行宫之内,一片死寂。弘光帝朱由崧面无人色,瘫坐在龙椅上,身体不住地颤抖。马士英、阮大铖等重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却又束手无策。
黄得功的残部刚刚经历泗阳、镇江惨败,士卒疲惫,军心涣散,器械不全,粮草短缺,根本无力抵挡左梦庚那如狼似虎的生力军。城内的守军更是士气低落,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杭州城,已然是一座不设防的危城。
“陛下!左逆大军旦夕可至,杭州断不可守!为今之计,唯有……唯有继续南狩!”马士英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他知道,再次逃亡意味着什么,但留下只能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混乱和绝望达到顶点之时,一名太监慌慌张张地跑入殿内,禀报道:“陛下!郑国公遣密使求见!”
殿内众人皆是一愣。在这个节骨眼上,郑芝龙的使者到来,意欲何为?
很快,郑家使者被引了进来。他并未行大礼,只是微微躬身:“臣奉我家主公郑国公之命,特来拜见陛下,呈上主公之意。”
马士英强作镇定,问道:“郑国公此时遣使,有何见教?”
使者目光扫过殿内惶惶不可终日的君臣,缓缓说道:“如今局势,陛下与诸位大人想必心知肚明。北朝势大,左逆逼近,杭州危如累卵。黄将军所部,已无力再战。若陛下执意留在此地,或继续南奔,恐皆非善局。届时,玉石俱焚,宗庙倾覆,非忠臣义士所愿见。”
他顿了顿,抛出了郑芝龙的条件:“我家主公念及君臣名分,不忍见陛下受辱,愿为陛下及朝廷提供一条生路。请陛下颁下诏书,效仿古之尧舜,禅让帝位,以息兵戈,保社稷宗庙。而后,陛下可携皇室宗亲、文武百官,移驾福建。我家主公将以臣礼相待,保陛下与诸位大人安全无虞,富贵终身。福建依山傍海,足可割据自保,徐图后举。此乃眼下唯一可行之策,望陛下圣断!”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禅让?移驾福建?这分明是逼宫!是要弘光帝交出皇位,然后整个朝廷去福建寄人篱下,成为郑芝龙的傀儡!
“放肆!”马士英勃然变色,厉声呵斥,“郑芝龙竟敢口出狂言,欲行篡逆之事!”
阮大铖也气得浑身发抖:“我大明三百年基业,岂可拱手让人!陛下万金之躯,岂能受制于一介海寇!”
然而,他们的怒斥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使者面无表情,只是淡淡回应:“诸位大人息怒。我家主公此议,实为保全陛下性命、延续宗庙香火之上策。若是不从……左梦庚的刀锋,恐怕不日即至。届时,悔之晚矣。何去何从,请陛下与诸位大人,三思!” 说完,他再次躬身,退到一旁,冷眼旁观着殿内众人的反应。
弘光帝朱由崧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涕泪交流,只会喃喃道:“这……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马士英和阮大铖等人面面相觑,脸上已无半点血色。他们何尝不知,郑芝龙这是趁火打劫,但现实是,他们已无路可走。
抵抗左梦庚是死路一条,继续南逃也是前途渺茫,而且很可能在半路就被追上。接受郑芝龙的条件,虽然屈辱,但至少能保住性命,或许还能在福建保留一丝残存的势力……
“陛下!杭州不可久留!左梦庚狼子野心,其部更是军纪败坏,若城破,臣等死不足惜,唯恐陛下受辱啊!”马士英跪在朱由崧面前,声音凄惶。无需多言,南逃,成了唯一的选择。
几乎没有做任何有效的抵抗准备,弘光朝廷再次踏上了逃亡之路。君臣一行,在黄得功残部的护卫下,弃守杭州,仓皇向南,经绍兴、宁波方向,往更南边的台州、甚至福建方向逃窜。
北京城,虽百官皆知江南大捷之事,但当兵部尚书刘泽清出列,手持军报,高声宣诵时,殿内依旧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叹与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