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蛇母定定地凝视着无心,篮球般大小的猩红竖瞳中仿佛迸射出一种近乎贪婪的光芒,牢牢锁住他的身影。它巨大的头颅缓缓低下,向着无心逼近,分叉的蛇信轻微颤动,似乎在传递着某种古老而晦涩的信息,直接作用于无心的意识。
无心眉头紧锁,额角渗出冷汗,脸色在蛇母的精神压迫下又苍白了几分,但他挺直脊背,眼神没有丝毫退缩,声音清晰而坚定地回应着那无形的交流:“你想得美!绝无可能!”
蛇母见无心断然拒绝,冰冷的竖瞳中闪过一丝被忤逆的怒意。它不再试图沟通,粗壮如山峦的蛇身猛地一甩,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径直朝无心卷来,意图强行将他掳走。
无心毫不迟疑,手腕一抖,“长宁”化作的短刃迎着那覆满流光溢彩鳞片的蛇尾狠狠割去!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短刃与蛇鳞剧烈摩擦,迸射出一连串耀眼的火花。然而,蛇母的鳞片坚固异常,“长宁”竟未能轻易穿透,只是在那瑰丽的鳞片上留下了一道浅白的划痕。
巨大的蛇尾挟着万钧之力,眼看就要将无心渺小的身影彻底吞没。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决绝地冲入了无心的余光之中——
是顾念安!
他没有任何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无心紧紧搂入怀中,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将最脆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那足以开山裂石的蛇尾之前!他竟是想以身为盾,硬抗下这致命一击!
“不要!!”无心瞳孔骤缩,嘶声怒吼,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与绝望!
然而,奇迹仿佛真的在这一刻降临。
那足以将钢铁都抽变形的蛇尾,在距离顾念安后背仅一寸之遥的地方,竟硬生生地刹住了!带起的劲风吹得顾念安衣袂翻飞,发丝狂舞,那冰冷的死亡气息几乎贴上了他的皮肤。
冲过来的胖爷和无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心跳几乎停止,但反应却不慢,两人同时发力,趁着蛇母停滞的瞬间,猛地将无心和顾念安从蛇尾的阴影下拽了出来,踉跄着向后急退数步。
劫后余生的几人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悬停在半空的蛇尾,不明白这恐怖的存在为何突然停止了攻击。
无心却心头猛地一动,福至心灵。他立刻从衣袖中掏出了西王母赠予的那枚流光溢彩的蛇鳞,高高举到身前。
蛇母那巨大的头颅果然缓缓转向蛇鳞,猩红的竖瞳聚焦其上,似乎在读取着鳞片中蕴含的、属于西王母的意志与信息。片刻之后,它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不甘的嘶鸣,从巨大的蛇鼻中喷出两道长长的、带着腥味的气流。
“噗——”无心手中的那枚蛇鳞在这气流中瞬间化为齑粉,从指缝间流逝。
蛇母冰冷的视线最后在无心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猛地调转庞大的头颅,重新潜入浑浊的水中,巨大的水花溅了几人满身。
胖爷声音发紧,手里还死死攥着枪,不确定地问:“这……这算是谈妥了?”
无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点了点头。他走向被无邪和胖爷安置在岸边、依旧眼神空洞、呆呆靠着岩石的张启灵,声音带着疲惫却坚定:“没错,没事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几人不敢再有丝毫耽搁,相互搀扶着,沿着记忆中来时的渠道,艰难地向出口方向挪动。在阴暗潮湿的渠道中,他们几乎是凭借着意志力,在空腹状态下艰难行军了两天。
途中,顾念安终于找到机会,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无心,那时……那蛇母到底想对你做什么?”
无心的脸上瞬间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眼神有些闪烁,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几乎如蚊蝇般几不可闻:“那蛇母觉得……我的不死之身,或许可以帮助它孕育出更强大的子嗣……它想让我和它……交配。”
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里,但顾念安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混合着后怕直冲头顶,让他气得几乎要冒烟,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恨不得再返回去与那蛇母拼个你死我活。
另一边,无邪依旧不放弃地尝试着唤醒张启灵的记忆,不停地在他耳边述说着他们共同经历过的点点滴滴,从七星鲁王宫到云顶天宫。张启灵的状态从一开始的完全恍惚,到后来至少可以不用人搀扶,沉默地跟着队伍前行,但他看向无邪的眼神,依旧是一片陌生的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希望几乎被疲惫和绝望耗尽之时,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向上的竖井口。用尽最后的气力攀爬出去后,熟悉的、潮湿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他们回到了进入西王母宫前的那片广袤雨林!
还不等他们喘息,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几声焦急而熟悉的呼唤:
“顾念安!无心!无邪!你们在哪?”
“听到请回话!”
是阿宁的声音!
几人疲惫的脸上瞬间迸发出狂喜,他们急忙用沙哑的嗓子回应:“我们在这!在这里!”
林子那头的呼喊声戛然而止,随即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枝叶摩擦声。很快,阿宁的身影率先冲出灌木丛,她身后跟着一群装备精良、行动迅捷的人马,看那统一的着装和精神面貌,赫然是陈伯派来的救援队伍!
看到熟悉的面孔和绝对可靠的支援,顾念安一直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骤然松弛。连日来的高度紧张、体力透支与精神损耗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上,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最后的感觉是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那是无心及时伸出的手臂。
他安心地,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