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行事果决干练,迅速调集人手,将精疲力竭的几人安全接回格尔木,并送往当地条件最好的医院进行救治和休整。
胖爷和无邪主要是体力透支严重,加上精神高度紧张后的虚脱,挂了几瓶营养液,又踏实睡了一觉后,便恢复了大半元气。潘子在精心的医疗照料下也苏醒过来,他沉默地听无邪讲述了“三叔”解连环的真相以及如今下落不明的状况后,这个硬汉眼底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就要挣扎着起身,想要拖着还未完全康复的身体返回长沙:“我得回去,三爷……总得有人等他的消息。”无邪看着他眼中不容动摇的坚定,心知劝阻无用,只能红着眼眶叮嘱他万事小心,一旦有三叔的任何线索,务必第一时间通知自己。
病情最为棘手的是张启灵。他虽然脱离了危险,恢复了基本意识,但记忆的屏障似乎比西王母宫的陨玉还要厚重。他看着围在床边的无邪、胖爷,眼神是一片纯粹的、令人心碎的陌生与空洞,仿佛那些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过往从未在他生命中留下痕迹。无邪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酸涩难言。
顾念安的情况与无邪胖子类似,只是心力交瘁更甚。他醒来后,面色虽仍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锐利,只是深处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风暴。他走到无邪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沉稳:“我联系了北京那边的医院和专家,环境和条件都更好。你和胖爷带着小哥过去,把他安顿好。”
无邪闻言,有些疑惑地抬头:“顾大哥,安排转院这些事情,你怎么不让你手下的人去办?当然,我这么问就是单纯好奇,绝对不是不愿意去安顿小哥!”他急忙补充道。
顾念安看着无邪那生怕被误会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了一声,但笑意很快收敛,神色转为严肃,他压低声音,确保话语只在两人之间流转:“无邪,现在有些事情必须让你知道了。我不用我的人,是因为我身边……并不干净,掺杂了‘钉子’。”他用了这个词,目光锐利如刀,“接下来,我要去做的,就是拔掉这些钉子。”
无邪瞳孔微缩,脸上瞬间闪过震惊,但他迅速反应过来,同样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关切:“顾大哥,那……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顾念安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带着嘱托:“不用。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也是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你自己,还有,保护好小哥。”
无邪看着顾念安眼中不容置疑的神色,重重地点了点头,将这份沉重的托付铭记于心。
顾念安安抚好无邪,便起身走出了病房。门外,无心和阿宁早已等候在那里。
阿宁抱着手臂,倚在墙边,见到顾念安出来,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老板,我这刚被你招揽,工钱还没捂热乎,你就差点把自己交代在西王母宫。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不是不想付尾款?”
顾念安也被她这话逗得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怎么会?等会儿我就安排人把款项结清。对了,这次多亏你及时赶到。你是怎么确定我们所在区域的?”
阿宁收起玩笑的神色,正色道:“我当时看到拖把那帮人狼狈不堪地逃回来,却不见你们的身影,就猜到肯定出事了。立刻用你之前给我的那个特殊通讯装备联系了陈伯。然后嘛,”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把拖把打了一顿,问出了你们最后可能所在的大概方位。陈伯那边立刻协调了资源,我带着人就开始了拉网式搜索。至于钱,”她摆了摆手,语气颇为满意,“陈伯已经代表你那边支付过了,很痛快。而且,我弟弟也已经按照约定,被妥善安置好了。”她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陈伯这领导不错,办事靠谱,待遇也到位。话说,我能直接跳槽跟他干吗?”
顾念安听得满头黑线,没好气地回道:“当然不能!想都别想。”
阿宁见他这反应,轻笑一声,不再逗他,转身利落地离开,去处理后续事宜了。
空旷的楼道里,只剩下无心和顾念安两人。无心走上前,自然地轻轻握住顾念安微凉的手,目光温和而专注:“都安排好了?那接下来,我们回家?”
顾念安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点了点头。但随即,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迟疑,另一只空着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某个硬物——那是仅剩的最后一只蛇毒血清。他抬眼看向无心,眼神复杂,声音也低了几分:“无心,我……我还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无心立刻了然,他说的“他”是指程玄明。他没有丝毫意外或是反对,只是更紧地回握住顾念安的手,目光沉静而包容:“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
顾念安眼中掠过一丝感动,随即解释道:“在柴达木营地,我们收到的那个匿名的、装着血清的箱子,其实是……”
“其实是程副官寄给你的。”无心接过他的话,语气平静,眼神清明地看着他。
顾念安一怔,有些愕然:“你……你是怎么猜到的?”
无心缓缓解释道:“当时你虽然没明说,但我看到了箱底垫着的那张旧报纸,折叠的手法干净利落,棱角分明,有些像你平日整理文件时的习惯。但那个时候,连我们自己都无法确定下一个目的地就是塔木陀,那箱针对性极强的血清绝不可能是你提前准备好的。那么,既如此了解你的小习惯,又似乎比我们自己更清楚我们行动路线的人,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就是一直跟在你身边、又身处特殊位置的程副官了。”
顾念安点了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测:“没错,那种报纸的折叠方式,是我小时候亲手教给他的,只有我们俩会那样折。”他将口袋里那支仅剩的血清拿了出来,举到眼前,透明的玻璃管壁反射着走廊顶灯冰冷的光泽,“无心,我现在……愈发看不明白他了。他一边听从‘它’的指令,一边又在关键时刻送来救命的血清……”
无心同样凝视着那支小小的血清,轻声说道,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人性的平和:“我想,他内心一定有着极大的挣扎和不得已的苦衷。就按你说的,我们不妨……再给他一次机会。”
顾念安将血清重新收回口袋,紧紧攥住,仿佛下定了决心。他抬起头,看向无心,眼中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决断:“嗯。走吧,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