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停在1907,指针不再转动,我的手指还悬在半空。
指尖那块透明的地方开始发烫,像是有电流从骨头里往外爬。胎记上的金纹没退,反而顺着下颌线往下延伸了一截,停在喉结上方。我能感觉到它在动,像活的东西贴着皮肤游走。
电子表突然震了一下。
屏幕还是黑的,但蓝光重新亮了,一闪一亮,节奏很稳。我盯着那点光,脑子嗡嗡响,可我知道不能停。再混乱也得找一条路出来。
我张嘴,声音干得像砂纸摩擦:“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
调子起得很低,一句一句往外挤。这不是为了唱歌,是为了让耳朵听到自己的声音。只要还能听见,我就还在。
唱到第三句时,视野里的碎片画面抖了抖。我妈的眼泪、魏九的删除键、程砚握刀的手——这些画面原本乱成一团,现在居然慢了一拍,像是被什么卡住了。
有效了。
我继续哼,把节奏压得更稳。每唱一个字,就试着去抓电子表的信号。那蓝光像是某种回应,闪得越来越快。
然后我看到了一行字。
不是出现在屏幕上,而是直接浮现在意识里:【检测到多重存在性冲突——目标个体于不同时间节点重复交互同一物理对象】
我没愣住。
因为几乎在同一秒,林晚秋的那个笔记本凭空出现,就飘在我面前。封面那朵彼岸花还在,纸页泛黄,边角卷起。它自己翻动,一页一页往后走,最后停在一张空白纸上。
暗红色的液体从纸面渗出来,像墨水,又像血。
字迹慢慢成形:**完美伪造案的漏洞在时间戳**
写完这句,笔记本不动了,也没消失,就那么浮着。
我知道这不是林晚秋在说话。她根本不在这里。这是系统残留信息的一种投射方式,是柯谨留下的日志、沈哑传的记忆、还有魏九最后那段话共同触发的结果。
但我管不了那么多。
我现在要做的,是搞清楚“时间戳”到底指的是什么。
我闭眼,启动“逻辑链强化”。能力刚展开,脑子里就像多了几条导轨,所有杂乱的信息被强行分类,往不同的轨道上送。那些不属于当前时刻的记忆被暂时隔离,只留下最关键的线索串在一起。
“同一物理对象”……是什么?
门。
我猛地睁眼。
七扇铁门出现在四周,围成一个圈。每扇都一模一样,灰色金属材质,门把手上有锈迹,还有暗红色的痕迹——是血。
我走过去看最近的一扇。
指纹清晰,右手食指,是我的。
我又看向下一扇。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指纹,同样的血。
七扇门,七个指纹,全部匹配。
但这不可能。我没有碰过这些门。至少,在这个时间点,我没有。
我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开启“痕迹回溯”。
眼前画面切换。
第一扇门前,一个穿校服的少年推门而入,脸有点模糊,但能看出是我高中时候的样子。时间显示:20年前。
第二扇门前,我穿着警校制服,肩膀上别着学员徽章,动作利落。时间:15年前。
第三扇门前,我穿着便衣,左手缠着绷带,推门时脚步有点踉跄。时间:8年前。
……
一直到最后第七扇,一个白发版的我站在门前,背影佝偻,抬手触门时手臂明显颤抖。时间:30年后。
我看着这七段影像,心跳没乱。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除了第三和第五段,其他五段影像里,我在触门的瞬间,瞳孔都会凝固0.3秒。不是眨眼,也不是聚焦,就是突然定住,像机器读取数据时的延迟。
人类不会有这种反应。
我调出系统底层协议的时间标记,对比每一扇门的实际接触记录。
结果出来了。
这些事件发生的时间,相隔最少八年,最多二十一年。但它们现在却被压缩在同一个监控流里,显示为“同一天内连续发生”。
这就是破绽。
真正的漏洞不是指纹,也不是影像真假,而是时间本身。
二十年跨度的动作,被强行折叠进二十四小时。哪怕伪造技术再高,熵增的过程骗不了人。时间只会向前,不会重置。
我睁开眼,冷笑一声。
“想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
“可你们忘了,时间是单向的。”
话音刚落,电子表的蓝光猛地一暗。
胎记上的金纹开始倒流,像是被什么东西往回收。耳边响起机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砸在神经上:“否认异常,回归序列。”
我知道这是系统在清洗我的思维。一旦我接受“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刚才的推理就会被抹除,我会回到“服从状态”。
我不敢停。
咬舌尖,疼。
继续哼《茉莉花》,把旋律和心跳对齐。每一次跳动,都像在对抗某种入侵。
疼痛让我清醒。
我再次启动“逻辑链强化”,把所有节点连起来:为什么会有多个我?为什么时间能被折叠?谁有权这么做?
答案只有一个。
只有拥有“观测者协议”的存在,才能把不同时空的我拉到同一个切片里,制造出“多重自我”的假象。目的也很明确——摧毁我对自身存在的信任,让我放弃追查真相。
可他们忽略了一点。
真正的破绽,往往藏在最完美的地方。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指尖的透明感比刚才淡了些,胎记也不再蔓延。电子表的蓝光重新稳定下来,一亮一灭,像在回应我。
“我不是没破绽。”我低声说,“我是破绽本身。”
就在这时,监控画面闪现。
赵培生的系统接入了。
环形走廊的顶部裂开一道缝,投影出实时监控流。画面里,我正站在档案室中央,七扇门环绕,手还举着。
但下一帧,画面卡住了。
然后分裂成七个窗口,每个窗口里的我都在推同一扇门,动作同步,表情一致。
完美复刻。
可我注意到一件事。
在第三个窗口里,门框上方有个极小的数字标签,一闪而过:t+7305。
我放大意识中的数据视图,提取这个标记。
解码后显示:距基准时间,+20年0个月3天。
而其他六个窗口,时间标记全被抹掉了。
只有一个漏网之鱼。
我笑了。
“你删得掉时间,但删不掉时间留下的痕迹。”
监控画面突然冻结。
七扇门同时发出吱呀声,像是要关闭。
但我已经不需要它们了。
我知道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也知道接下来该往哪走。
我抬起手腕,电子表蓝光闪烁频率变了,开始和胎记共振。一道微弱的数据流顺着神经往上爬,直通脑内。
系统想让我迷失在时间里。
可我现在明白了。
时间不是敌人。
它是唯一的证人。
我伸手,轻轻碰了下最近那扇门的把手。
冰冷。
血迹还没干。
就在接触的瞬间,整条走廊剧烈震动。
门缝里渗出蓝光,像是内部有什么东西正在重启。
我的嘴角扬了一下。
“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