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如墨汁般泼洒在大雄宝殿内,檀香与腐心草的异香交织成令人窒息的气息,呛得人喉咙发紧。苏瑶跟着慕容珏冲入殿中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炷丈余高的香烛,烛火正旺,黄色的毒烟顺着殿顶的梁木蜿蜒攀升,像一条条毒蛇盘踞在空中。几名留守的禁军早已瘫倒在地,面色青紫,呼吸微弱,嘴角溢出淡淡的黑血——正是腐心草中毒的典型症状。
皇帝背靠在大佛的莲花座旁,脸色苍白如纸,眉头紧紧蹙起,一手撑着地,一手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声,胸口便剧烈起伏,显然也吸入了不少毒烟。“陛下!”苏瑶心头一紧,顾不上呛人的浓烟,快步冲到皇帝身边,膝盖重重地跪在冰冷的金砖上,药箱“哐当”一声落地,她伸手扶住皇帝的胳膊,指尖触到的皮肤滚烫,带着不正常的灼热感。
“苏姑娘……”皇帝的声音沙哑无力,眼神已经有些涣散,“这香……不对劲……”慕容珏手持长剑护在两人身前,剑身在浓烟中划出冷冽的弧线,将两名扑上来的黑衣死士劈倒在地。死士们脸上蒙着黑布,眼中只有决绝的杀意,显然是二皇叔留下的最后一批亡命之徒,只求与皇帝同归于尽。
“陛下莫慌!臣这就为您验毒护脉!”苏瑶的声音冷静得惊人,指尖却在微微颤抖——她见过无数毒物,却从未像此刻这般紧张,皇帝的安危系于一线,稍有差池便是国丧之祸,而父亲的冤案,也将随这场阴谋彻底石沉大海。她快速从药箱中取出三根银针,指尖在针尾轻轻一捻,银针便如流星般刺入皇帝的人中、合谷、内关三穴,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银针入穴的瞬间,皇帝浑身一颤,剧烈的咳嗽稍稍停歇。苏瑶不敢耽搁,又取出一根更长的银针,蘸了一点随身携带的验毒水,快速刺入皇帝的手腕桡动脉处。不过瞬息,银针拔起时,针尖已变成深黑色,比之前香炉中查出的毒素颜色深了数倍。“陛下,是腐心草与忘魂花的混合毒!毒性猛烈,臣需立刻为您针灸排毒,再辅以解毒丹!”
慕容珏斩杀了最后一名死士,殿内暂时清静下来,但毒烟仍在弥漫,香烛还在燃烧,若不尽快熄灭毒香,中毒只会越来越深。“苏瑶,你护住陛下,我去灭了那毒香!”他话音未落,便提剑朝着香案冲去。香案两侧的地砖突然裂开,两名手持短弩的死士从地下窜出,弩箭直指慕容珏的后心。
“小心!”苏瑶眼疾手快,随手抓起药箱中的一枚瓷瓶掷了过去,瓷瓶在空中碎裂,里面的辣椒粉瞬间弥漫开来。死士们猝不及防,被辣椒粉呛得眼泪直流,咳嗽不止。慕容珏趁机转身,长剑横扫,两道寒光闪过,死士的弩箭落地,脖颈处鲜血喷涌,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解决了暗袭的死士,慕容珏一脚踹翻香案,三炷毒香滚落在地,烛火在金砖上跳动了几下,被他用剑鞘死死压住,浓烟渐渐减弱。他又快步走到殿门处,推开沉重的木门,新鲜的空气涌入,殿内的毒烟终于开始向外散去。
此时苏瑶已将皇帝扶到通风的殿门附近,解开他的龙袍衣襟,露出胸口的皮肤。她从药箱中取出十二根银针,分三排整齐排列在掌心,深吸一口气后,指尖翻飞,银针如蝴蝶般落在皇帝的膻中、气海、关元等穴位上。每刺入一根银针,她便用指尖轻轻捻转,神色专注而凝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皇帝的龙袍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陛下,凝神静气,跟着臣的节奏呼吸。”苏瑶的声音柔和却带着力量,“吸气时默念‘清’,呼气时默念‘毒’,臣的银针会引导毒素顺着经脉排出体外。”皇帝强撑着精神,按照苏瑶的指示呼吸,只觉得银针刺入的穴位处传来阵阵酸胀感,随后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游走,胸口的憋闷感渐渐缓解,涣散的眼神也慢慢聚焦。
慕容珏守在殿门口,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同时让人传唤在外待命的禁军与太医。“苏瑶,需要多久?”他看向苏瑶,见她额角的汗越来越多,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忧——解毒不仅耗神,殿内残留的毒烟也会对她造成影响。
“最少一刻钟,陛下吸入的毒素已侵入五脏,需慢慢引导,不可急躁。”苏瑶一边说着,一边取出解毒丹,用温水化开,小心翼翼地喂到皇帝口中,“这解毒丹能暂时压制毒素蔓延,配合针灸,方能彻底清除。”皇帝服下解毒丹后,喉咙的灼烧感减轻了许多,他看着苏瑶专注的侧脸,眼中满是愧疚与感激:“苏姑娘,朕错信了靖安王,险些酿成大祸,还连累了你……”
“陛下言重了,”苏瑶手中的动作不停,“二皇叔伪装极深,若非此次他急于夺权,露出破绽,臣也难以察觉。如今能揭穿他的阴谋,保护陛下安全,是臣的本分,也是为臣父沉冤昭雪尽一份力。”提到父亲,她的声音微微哽咽,指尖却更加坚定——父亲当年就是被这腐心草毒素所害,今日她用同样的医术救下皇帝,便是要让这阴险的毒物,再也不能残害忠良。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皇子带着禁军与太医匆匆赶来。看到殿内的狼藉与皇帝苍白的脸色,三皇子脸色大变,连忙跪地:“陛下!儿臣来迟了!”皇帝摆了摆手,气息已平稳了许多:“无妨,多亏了苏姑娘与慕容将军,朕已无大碍。”
太医们上前为皇帝诊脉,看到他身上的银针与深黑色的验毒银针,无不震惊失色。“陛下,这毒素猛烈至极,若再晚半个时辰,恐怕……”为首的李太医话未说完,便被皇帝抬手打断:“朕知道。靖安王狼子野心,竟在祈福大典上暗下杀手,还欲嫁祸给三皇子,其心可诛!”
慕容珏这时注意到香案旁的地面上,一枚白玉蝉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正是之前从孙承业府中搜出的那枚。他弯腰捡起白玉蝉,呈给皇帝:“陛下,这便是二皇叔用来嫁祸三皇子殿下的信物,被逆党藏在香案之下,若您出事,他们便会将这玉蝉拿出,诬陷三皇子殿下谋反。”
三皇子看到白玉蝉,气得浑身发抖:“二皇叔太狠毒了!竟如此陷害儿臣!”皇帝握着白玉蝉,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怒火熊熊:“朕若再姑息,必成后患!三皇子,传朕旨意,立刻下令封锁靖安王府,彻查府中所有人员,凡是与逆党有牵连者,一律捉拿归案,严刑审讯!”
“儿臣遵旨!”三皇子躬身领命,立刻转身安排人手。苏瑶此时已拔出皇帝身上的银针,银针尖端的黑色已淡了许多,皇帝的脸色也恢复了些许血色。“陛下,毒素已排出大半,后续只需按时服用解毒丹,静养三日,便可痊愈。”苏瑶收起银针,将药箱合上,这才感觉到一阵眩晕——刚才高度紧张加上吸入少量毒烟,她也有些体力不支。
慕容珏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你怎么样?要不要歇息一下?”苏瑶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臣没事,只是有些乏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彻底肃清甘露寺的逆党,查明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皇帝点了点头,对李太医道:“李太医,你带几名太医留下,为受伤的禁军诊治,同时仔细查验甘露寺的每一个角落,务必找出所有毒物与逆党余孽!”李太医躬身领命:“臣遵旨!”
慕容珏扶着苏瑶走出大雄宝殿,外面的阳光刺眼,苏瑶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甘露寺的庭院中,锦衣卫与禁军正在清理逆党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淡淡的毒烟味。秦风快步走来,躬身道:“将军,苏姑娘,偏殿的炸药已全部搬运出来,共计三百斤,还有二十把弩箭、五十把弯刀。另外,从慧能大师口中审出,二皇叔在寺中还藏了一处秘密据点,就在后山的山洞里,里面有粮草与兵器,供逆党突围后使用。”
“立刻带人去后山山洞,将所有粮草兵器收缴,绝不能让任何逆党逃脱!”慕容珏沉声道。秦风领命而去。苏瑶靠在一棵菩提树上,缓了缓神,道:“慧能大师还说了什么?毒香的炼制地点在哪里?”
“回苏姑娘,”一名锦衣卫上前回话,“慧能大师招供,毒香是在京城外的一座破庙里炼制的,由二皇叔的亲信负责,炼制完成后连夜运送到甘露寺。另外,他还供出,太子殿下的东宫与二皇叔早有勾结,此次祈福大典的毒计,太子殿下也知情,只是未曾直接参与。”
“太子?”苏瑶眉头一皱,之前沈昭远攀咬太子,她还以为是沈昭远为求自保胡乱指认,没想到竟是真的。“看来太子殿下与二皇叔的勾结,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慕容珏眼中寒芒闪烁,“此次救驾成功,二皇叔的阴谋彻底败露,太子殿下恐怕也会狗急跳墙,我们必须尽快回京,加强防备。”
皇帝此时已在太医的搀扶下走出大雄宝殿,听到两人的对话,沉声道:“太子之事,朕自有决断。此次甘露寺祈福,虽遭逆党暗算,但也让朕看清了身边人的真面目。苏姑娘,慕容将军,你们二人救驾有功,朕回京后,必当重赏!”
苏瑶与慕容珏躬身行礼:“陛下安危为重,赏赐不必挂怀。只是二皇叔被软禁在王府,恐怕还会有其他后手,回京途中,需格外小心。”皇帝点了点头:“朕已命三皇子安排双倍禁军护送,沿途关卡严密排查,绝不会再给逆党可乘之机。”
未时,皇帝的仪仗队启程回京。苏瑶坐在马车中,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慕容珏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中满是心疼:“刚才在殿中,你也吸入了不少毒烟,要不要服一粒解毒丹?”说着,便从她的药箱中取出一粒解毒丹,递了过去。
苏瑶睁开眼,接过解毒丹,就着温水服下,微微一笑:“多谢将军关心,臣没事。只是想到父亲当年也是中了同样的毒,却无人为他诊治,心中便有些难受。”慕容珏沉默片刻,道:“你父亲是忠臣,二皇叔的罪行终将受到严惩,苏家的冤案也已昭雪,他在天有灵,定会安息。”
马车缓缓前行,苏瑶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中思绪万千。甘露寺的危机虽已解除,但二皇叔的党羽仍在,太子与二皇叔的勾结更是隐患重重,沈昭远与苏玲儿还在狱中,张承业尚未落网,这场复仇与平叛的战争,还远未结束。她握紧手中的银针,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前路多么艰险,她都要坚持下去,彻底肃清所有逆党,还天下一个太平,也让父亲、母亲与弟弟,能真正安息。
回京的路上果然平静无波,傍晚时分,仪仗队顺利抵达皇宫。皇帝在太医的护送下前往养心殿静养,三皇子则立刻着手彻查靖安王府与东宫的联系。苏瑶与慕容珏回到瑶安堂时,陈默与春桃早已等候在门口,看到两人平安归来,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姑娘,将军,你们可算回来了!”春桃连忙端上热茶,“京中已经传遍了,说你们在甘露寺救了陛下,百姓们都在称赞你们是忠臣义士呢!”陈默也道:“刚才三皇子派人送来消息,说从靖安王府中搜出了不少与东宫往来的书信,太子殿下恐怕难逃干系。”
苏瑶喝了一口热茶,暖意顺着喉咙蔓延到全身,疲惫感减轻了许多。“太子与二皇叔勾结,沈昭远又攀咬过太子,想来沈昭远在狱中也不会安分,定会趁机与同党串供,妄图脱罪。”她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明日,我们去天牢一趟,看看沈昭远究竟在耍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