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风波平息时,夜已深。宫城的角楼挂着残月,银辉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慕容珏和苏瑶并肩而行的身影。两人都未多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后的松弛,却又夹杂着未散的阴霾 —— 二皇叔虽被擒,但其党羽仍在暗处蛰伏,而沈昭远一案,始终还差最关键的闭环证据。
“沈昭远父亲沈万山当年主管户部,银库亏空案牵扯甚广,若能找到他贪腐的实证,便能彻底坐实沈家与二皇叔的勾结。” 慕容珏率先打破沉默,语气沉凝,“只是沈万山已死,沈府被抄时也未搜出核心账本,恐怕是被他的旧部藏匿了。”
苏瑶脚步微顿,想起 325 章中牵出的沈父旧账线索,轻声道:“沈万山在户部任职多年,心腹旧部不在少数。如今二皇叔倒台,沈昭远入狱,这些人必然惶惶不可终日,既怕被牵连问罪,又念及旧主恩情,想必正处于两难之中。” 她抬头看向慕容珏,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或许,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
话音刚落,秦风从后方快步赶来,手中握着一封密信:“将军,苏姑娘,方才暗卫来报,沈万山的贴身管家沈忠,通过暗线递来了消息,说有要事求见,愿献上‘能定沈家生死’的东西,约我们今夜在西郊的破庙相见。”
“终于来了。” 慕容珏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沈忠是沈万山最信任的人,当年沈府的账目多半由他经手,他手中的东西,大概率就是我们要找的贪腐账本。” 他转头看向苏瑶,“此去凶险,沈忠可能是真投诚,也可能是二皇叔残余势力设下的陷阱,你留在此地,我带秦风前往即可。”
“不行。” 苏瑶摇头,语气坚定,“沈忠既敢约见,必然有所防备,也可能带着家人作为筹码。我懂医,若途中有变故,能及时救治;再者,账本上的账目往来或许涉及当年的药材采买,与苏家旧案相关,我需亲自确认。”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逞强,若有危险,会第一时间用银针发信号。”
慕容珏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光芒,终究点了点头,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递给她:“这是锦衣卫的通行令牌,若遇盘查可直接出示。切记,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以自身安全为重。”
三人随即换乘轻便马车,朝着西郊疾驰而去。西郊多是荒坟野岭,破庙坐落在半山腰,早已荒废多年,断壁残垣间爬满了藤蔓,月光穿过残破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显得格外阴森。
马车停在山脚下,三人徒步上山。刚靠近破庙,便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咳嗽声。慕容珏示意秦风守住门口,自己则与苏瑶并肩走入。庙内,一名身着粗布短褂的中年男子正背对着门口站立,身形消瘦,两鬓斑白,正是沈忠。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孩童,想必是他的妻儿,脸上满是惶恐。
“慕容将军,苏姑娘。” 沈忠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眼中布满血丝,神色复杂,“深夜相邀,多有冒昧,只是此事关系到我全家性命,实在别无他法。”
“沈管家,你要献的东西呢?” 慕容珏语气平静,目光却如鹰隼般审视着他,警惕着周遭的动静,“若你是真心投诚,朝廷自然会从轻发落;但若敢设局,休怪我手下无情。”
沈忠身子一颤,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木盒,双手捧着递了过来:“这是沈府历年的贪腐账本,从沈万山任户部主事时便开始记录,里面详细记载了他与二皇叔赵珩的银钱往来、挪用国库的数额、以及为二皇叔输送利益的明细,甚至包括当年为陷害苏鸿大人,伪造账目栽赃的经过。”
苏瑶伸手接过木盒,指尖触到冰冷的木质,心脏不由得收紧。她缓缓打开油布,里面是一本厚厚的账本,纸页泛黄,上面用小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账目,每一笔都标注着日期、数额和经手人,字迹工整,一目了然。她快速翻阅,当看到 “万历二十三年,挪用国库银十万两,交于二皇叔亲信,用于收买盐帮”“万历二十五年,伪造药材采买账目,诬陷苏鸿贪墨,银钱入沈府私库” 等字样时,指尖微微颤抖,眼中涌起湿热 —— 这账本,不仅是沈家和二皇叔勾结的铁证,更是洗刷苏家冤屈的关键。
“这些都是真的?” 慕容珏沉声问道,目光扫过账本上的字迹,与之前从沈府搜出的零星账目笔迹一致。
“千真万确!” 沈忠重重磕头,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些账本一直由我保管,沈万山死前曾嘱咐我,若沈家出事,便将账本销毁,可我实在不忍看着苏大人蒙冤,更不想让妻儿跟着我受累。如今二皇叔倒台,沈昭远入狱,我知道沈家气数已尽,只求将军和苏姑娘能念在我主动交出账本的份上,饶我妻儿一命!”
他的妻儿也跟着跪下,妇人哽咽着哀求:“求将军开恩,我们从未参与沈家的事,只求能平安度日。”
苏瑶看着眼前这一家三口,心中五味杂陈。沈忠虽是沈万山的旧部,却在关键时刻选择了良知,这份勇气实属难得。她扶起妇人,轻声道:“你放心,朝廷办案讲究证据,只要你们确实未参与贪腐作乱,绝不会牵连你们。”
就在这时,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兵刃碰撞的脆响。秦风的声音传来:“将军,有埋伏!是二皇叔的残余势力!”
慕容珏脸色一变,立刻将苏瑶和沈忠一家护在身后,佩剑出鞘,寒光凛冽:“果然是陷阱!沈忠,你可知这些人为何会来?”
沈忠脸色煞白,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联系了你们,绝没有泄露消息!” 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定是沈府的老部下,他们忠于二皇叔,知道我要交出账本,便来阻拦!”
庙门被一脚踹开,十几名黑衣人手持长刀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面色阴鸷的男子,正是沈万山当年的副将,如今投靠了二皇叔的残余势力。“沈忠,你这个叛徒!竟敢出卖主子,交出账本,受死吧!”
黑衣人们蜂拥而上,刀光剑影瞬间笼罩了破庙。慕容珏挥剑迎敌,剑光如练,每一剑都精准地劈向敌人的要害。秦风也冲了进来,与慕容珏背靠背作战,两人配合默契,很快便斩杀了几名黑衣人。
苏瑶将沈忠一家护在破庙的角落,指尖银针如流星般射出,精准地刺入冲在最前面几名黑衣人的膝盖穴位。那些黑衣人腿一软,摔倒在地,失去了战斗力。但黑衣人数量众多,且悍不畏死,很快便再次逼近。
“苏姑娘,你带着沈忠一家从后门走!” 慕容珏一边抵挡着攻势,一边喊道,“账本不能落入他们手中!”
苏瑶知道事态紧急,不再犹豫,对沈忠道:“跟我走!” 她拉起妇人的手,让沈忠抱着孩子,朝着破庙后方的小门跑去。后门早已腐朽,轻轻一推便开了,外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跑,山脚下有我们的人接应!” 苏瑶将锦衣卫令牌塞给沈忠,“拿着这个,他们会保护你们!”
沈忠眼中满是感激,重重点头:“苏姑娘大恩,沈忠没齿难忘!” 他抱着孩子,拉着妇人,快步冲入树林。
苏瑶转身返回破庙,此时庙内的战斗愈发激烈。慕容珏的手臂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秦风也渐渐体力不支。苏瑶见状,取出腰间的药粉囊,朝着黑衣人密集的地方撒去。药粉遇风散开,带着刺鼻的气味,黑衣人吸入后纷纷咳嗽不止,视线模糊,攻势顿时慢了下来。
“是‘迷魂散’!” 为首的黑衣人厉声喝道,“快闭气!”
但已经晚了,慕容珏趁机挥剑斩杀两名黑衣人,秦风也翻身踹倒一人。苏瑶指尖银针再次射出,精准地刺入为首黑衣人的眉心。那黑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失去首领的黑衣人顿时大乱,慕容珏和秦风趁机猛攻,很快便将剩余的黑衣人全部斩杀或制服。破庙内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血腥味混杂着药粉的气味,令人作呕。
慕容珏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走到苏瑶面前,眼中满是关切:“你没事吧?”
苏瑶摇了摇头,伸手查看他的伤口,眉头微蹙:“伤口不深,但刀刃上有锈迹,恐会感染,我先为你处理一下。” 她从袖中取出止血膏和绷带,小心翼翼地为慕容珏包扎,动作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无妨,小伤而已。” 慕容珏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髻上的草屑,“账本已经安全送出,沈忠一家也已脱险,此次算是圆满完成任务。”
苏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释然:“有了这本贪腐账本,沈家和二皇叔的勾结便铁证如山,沈昭远再也无从抵赖,苏家的冤屈,也终于要彻底昭雪了。”
两人并肩走出破庙,东方已泛起鱼肚白。晨曦穿透树林,洒在沾满血污的地面上,却仿佛带着一种洗涤尘埃的力量。沈忠交出的账本,不仅是沈氏家族覆灭的催命符,更是撕开二皇叔残余势力的一把利刃。
回到三皇子府时,赵瑾早已等候多时。当他看到那本厚厚的贪腐账本时,脸上露出了振奋之色,连忙让人将账本送去大理寺,与之前的证据汇合。“有了这本账本,便能彻底清算二皇叔的党羽,朝堂上下,也能恢复清明了!” 赵瑾语气激昂,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期许。
苏瑶却微微蹙眉,轻声道:“殿下,沈忠说,这些黑衣人是沈府的老部下,如今投靠了二皇叔的残余势力。这说明二皇叔的党羽并未完全溃散,他们仍在暗中活动,恐怕还会有后续的反扑。”
慕容珏点头附和:“苏姑娘说得对。沈昭远还在狱中,苏玲儿被关押在天牢,这些人很可能会试图劫狱,或者对我们不利。我们必须加强防备,尤其是对沈昭远和苏玲儿的看管,不能给他们可乘之机。”
赵瑾神色一凛,立刻下令:“传我命令,加强天牢和大理寺的守卫,严查出入人员;同时,命锦衣卫全城搜捕二皇叔的残余势力,凡有勾结叛逆者,一律严惩不贷!”
就在此时,一名侍卫匆匆进来禀报:“殿下,天牢传来消息,苏玲儿不知为何,突然毒瘾发作,疯狂挣扎,大喊大叫,说要见苏姑娘,否则便自尽!”
苏瑶心中一动,想起苏玲儿体内的慢性毒 —— 那是 320 章中她欲毒杀自己反遭反噬所中,此毒需定期服用解药才能压制,如今苏玲儿被关押在天牢,断了解药来源,毒瘾发作是迟早的事。只是她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未免太过蹊跷。
“看来,好戏还在后头。” 慕容珏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苏玲儿毒瘾发作,必然会吐露更多秘密,而沈昭远得知账本被交,恐怕也会狗急跳墙。我们且静观其变,等着他们自露马脚。”
苏瑶点了点头,心中已明了。沈忠倒戈交出账本,是压垮沈家和二皇叔残余势力的又一根稻草,而苏玲儿的毒瘾发作,将成为下一场风暴的导火索。京城的天,看似要放晴了,实则还藏着最后的雷雨,唯有挺过这最后一关,才能真正迎来朗朗乾坤。
她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帕子上绣着一株小小的兰草,那是母亲生前教她绣的,代表着坚韧与清白。父亲的冤屈即将昭雪,苏家的清白即将恢复,而她与慕容珏并肩走过的这些风雨,终将成为照亮前路的光。只是她没想到,苏玲儿的毒瘾发作,会引发一场如此惨烈的当众疯癫,将所有的罪恶与阴谋,都赤裸裸地暴露在世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