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冷气与咖啡香交织的静谧被包间门轻微的吱呀声打破。
林峰的目光从屏幕上《尘世问道录》第五章末尾移开，落在门口。
穿着米色亚麻西装套裙的女人站在那里，约莫三十出头，栗色短发利落，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和一个略显厚重的公文包。
“顾青禾？”林峰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是我。”顾青禾走进来，顺手带上门，目光快速扫过包间。
昂贵的笔记本电脑，随意挂在椅背上的深海之声耳机，桌角空了的咖啡杯，以及眼前这个过分年轻却透着莫名疏离感的男生。
她拉开林峰对面的椅子坐下，公文包放在脚边，平板置于桌面。“星尘遗民先生？”
“是我。”林峰确认，指尖在触摸板上一点，合上了正在码字的文档界面。
屏幕暗下去，映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效率很高。”他指的是对方接到电话后不到一小时就赶了过来。
“启源是小工作室，客户就是一切。”
顾青禾开门见山，没有寒暄，直接点亮平板屏幕，调出一份文档。
“您电话里提到的需求很明确。这是我们的标准代理协议范本，电子版您可以现在看。服务流程简述：
作品版权登记（包括网文平台的电子备案），我们负责跑流程，您只需提供身份证明文件和作品文件；
后续合作渠道对接，我们有基础的合作平台库，会根据作品类型推荐，具体谈判您授权我们进行或亲自参与，我们收取成交金额的15%作为代理佣金。无前置费用，登记费实报实销。”
她语速清晰，条理分明，目光透过镜片直视林峰，带着职业性的锐利。
林峰接过平板，指尖滑动，目光快速扫过协议条款。
重点落在授权范围、保密条款和佣金比例上。
协议很标准，对小工作室而言算得上规范透明。
“身份证明，”林峰放下平板，抬眼，
“笔名注册，能否完全隔离真实信息？包括后续可能的版权交易。”
顾青禾推了下眼镜：
“技术上可行。版权登记中心要求提供真实身份信息，但最终公示的是笔名和作品信息。代理协议由启源与‘星尘遗民’签订，启源作为代理方与平台或购买方对接，您的真实信息由启源严格保密，除非涉及重大法律纠纷或您本人授权披露。这是我们的核心服务之一，协议里有明确约束和违约条款。”
她指了指平板上的相应位置。
“很好。”林峰点头，对这个回答满意。“协议可以。现在签。”
顾青禾微怔，没想到对方如此干脆。她立刻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份打印好的协议和一支笔：
“电子签或纸质签都具有同等法律效力。纸质件您留存一份。”
林峰接过笔，看也没看具体条款——刚才扫过已了然于心。
直接在乙方签名处，流畅地签下“星尘遗民”四个字。
字迹冷峻，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道。他将签好的协议推回一份给顾青禾。
顾青禾收起协议，心中对这个年轻神秘的作者评价又提升一分。
果断，且似乎对规则有清晰的认知和信任前提。
“那么，需要您提供：1. 真实身份证明文件扫描件（仅用于版权登记备案，启源保密）；2.《尘世问道录》已完成的稿件；3. 作品大纲或核心设定（便于精准推荐平台）。后续我会将作品上传至启源后台，开始登记流程，并同步筛选匹配平台。”
林峰没说话，直接操作电脑。一个新建的加密压缩包很快完成，通过数据线导入顾青禾递过来的U盘。
“压缩包密码：xcYm0728。里面包含：身份证扫描件（一张处理过关键信息的照片），《尘世问道录》1-20章文稿，核心世界观及第一卷大纲简述。”
他拔下U盘递过去，动作干脆利落。
“尽快登记。平台推荐，侧重流量基础好、新书扶持力度大的主流站。版权运营，暂不考虑。”
“明白。”顾青禾收起U盘，感觉手中的金属片沉甸甸的。二十章文稿？这速度……她压下心中惊讶，专业地点头：
“主流站推荐首选奇点，次选开天。我会尽快完成登记备案，并提交给这两家的编辑初审。有消息第一时间邮件通知您。”
她顿了顿，补充道：
“稿费结算和后续合同，会通过启源账户走账，扣除佣金后转给您指定的账户。”
“可以。”林峰表示认可。他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四十分。
“今天就到这里。”
“好的，星尘先生。”顾青禾起身，利落地收拾好平板和公文包。
走到门口，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林峰是个这么年轻的小伙子”
林峰已经重新打开了文档，屏幕冷光再次映亮他专注的侧脸，手指悬在键盘上方，仿佛刚才那场决定一部作品甚至一个笔名“命运”的会面从未发生。
那份沉静到近乎漠然的态度，让她这个见惯了形形色色创作者的人，也感到一丝莫名的寒意和……好奇。
她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包间内再次响起的、稳定而冰冷的键盘敲击声。
哒。哒。哒。哒……
林峰的目光扫过新章节的标题：
第六章 灵石难觅，外门如炉。陆尘为了几块下品灵石接下看守废丹房的苦役，初次见识修真界底层挣扎的冰冷现实。
情节在脑海中清晰无比，指尖落下，文字如溪流淌出。
包间门又被轻轻推开。
还是那个笑容甜美的女服务员，端着新续的冰美式。
她看到林峰依旧沉浸在屏幕里，动作更轻了，放下杯子，准备悄悄离开。
“等等。”林峰头也没抬，手指敲击未停。
女服务员吓了一跳，停住脚步：“先生？”
“现金。不用找。”
林峰左手从旧钱包里抽出两张百元钞，放在桌角，推向她的方向。比上次多了一张。
“另外，帮我买些东西。”
他报了几个附近便利店常见的面包和能量棒牌子。“剩下的，是跑腿费。”
女服务员看着那两张钞票，又看看屏幕后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不敢拒绝的年轻脸庞，连忙点头：
“好…好的！马上给您买来！”
她拿起钱，飞快地退了出去，这次连嘀咕“怪人”的念头都没了，只觉得心跳有点快。
林峰端起新上的冰美式，冰凉的液体入喉，压下指尖因高效输出带来的些微疲惫。
目光掠过旁边的保密手机，屏幕自动亮起一瞬，银行App的图标在角落安静待着。
资本的雪球在规则下滚动。
文娱的火种在协议中点燃。
名为【星尘遗民】的幽灵，在现实世界，悄然落下第一枚棋子——顾青禾，以及她背后的启源工作室。
窗外的阳光在桌面上拖出更长的斜影。
林峰的手指在冰凉的键盘上稳定跳跃，将陆尘在青岳宗废丹房忍受刺鼻药渣气味的场景，一字一句地钉入这个世界的网络。
空气里，除了咖啡的微苦，似乎还多了一丝纸张油墨和某种契约落定的、冰冷的尘埃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