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酥重新又问了一遍,“我是问,你们那个只会说几句日常德语翻译不了资料的翻译是不是个烫着大波浪大冷天穿着小裙子眼珠子长在头顶上脑子不大正常的女的?”
王工和李工脑子里浮现出女翻译的脸,别说,描述的还挺精准。
“是。她叫孙琳。”王工点头,同情的看着陶然问,“你们碰到她了?”
“她是川省人吗?”陶酥又问。
“不是。”王工不知道为什么陶酥会没头没脑的这么问,但并不妨碍他回答,“她是京城人。”
“哈哈哈。”陶酥又开始笑。
陶然轻轻的摇头,把笑得歪七扭八的她扶起来,“坐好,还要不要说正事了!”
想到正事,陶酥才终于不笑了,表情复杂的看着对面两个人。
两根被她看的毛毛的,不确定的问,“怎、怎么了?跟我们有关?”
陶然沉吟一下,开口问道,“你们真的找不到别的更厉害的翻译了吗?”
王工苦笑一下,“孙琳得罪你们了?我们也没办法,她家里有人在某委会工作,所以即便是个半吊子,也被硬塞进来。但是日常交流确实是可以的。比她厉害的也有,但也强不了多少。”
陶酥说,“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
陶然眉眼没有半点起伏,声音平静的像一汪静水,缓缓开口,“刚才他们在隔壁商量要把之前淘汰的型号的机器卖给我们。”
“啊?”王工身体紧绷,面露焦急,身体前倾,声音颤抖,“你们怎么知道?”
陶酥看他更可怜了,“我刚才在走廊上听到的,他们两个人在吵架,一个说要卖淘汰的设备给我们,一个不同意。”
王工眼冒金星,他强迫自己冷静,开始深呼吸。
这时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工问,“你听得懂德语?”
陶酥点头,大眼睛无辜的眨呀眨。
“怎么证明?”李工没有露出不信任的表情,公事公办的说。
陶酥拿过来他手里的德文说明说,翻开了新的一页,扫了两眼,拿起笔,把第一段的翻译刷刷的写在旁边。
李工接过来,对着字典翻了十几分钟,一字不差,翻译的比他们照着字典生搬硬套通顺多了。
他跟缓过来的王工点头,转向陶酥和陶然说,“我们需要跟领导请示一下。”
陶酥耸肩摊手,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陶然则是伸手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两人拿着资料匆匆开门出去,不到十分钟,又开门进来,热切地看着兄妹二人,“我们领导有情。”
陶酥跟在陶然身后,和他们一起来到第一个车厢。
王工敲门,等人开门,他就迫不及待的说,“部长,人带来了。”说完往前走了几步,侧身,让陶酥和陶然进去。
刚才开门的年轻人把门又关上了。
此时狭小的车厢里满满当当全是人。
一位五六十岁左右,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坐在左边下铺上,其他人全都站着。
老人面色严肃,眼神锐利的朝门口看过来,像是能看透一切,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一个秘书模样的年轻人站在最里面,打量了陶酥和陶然一眼,迅速收回视线,眼神里的惊讶藏也藏不住。
怕陶酥站在门口的地方挤着她,陶然往里挪了挪,给她留出一块空地。
王工从陶酥身后探出头,“小同志,这是我们机械工业部的杨副部长,负责这次德国设备的进口工作。”
陶酥一点也没有觉得面前的这个大领导有多吓人,她落落大方说,“杨部长好。”
杨部长一直在观察陶酥和陶然,他从王工那里了解到这两人是兄妹,妹妹要跟着哥哥去随军。
看到他们镇定自若、不卑不亢的样子,心里对他们高看了几分。
开口的时候,语气和缓,“你们怎么称呼?”
陶酥,“我叫陶酥,这是我哥陶然。我哥是西南军区的一个营长,我父亲去年牺牲了,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过年他回东北带着我去部队参军。我们都是好人,有证书。”
他戳了戳陶然的胳膊,陶然默契的把军官证拿了出来,陶酥也把自己的见义勇为证书和红星大队开的介绍信拿出来递到杨部长面前。
“这是干什么?”杨部长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证明我们是好人啊,省的你们盘问。我懂。”陶酥又把胳膊往前伸了伸。
秘书从旁边伸出手来,把陶酥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给我吧。”
“哦。”陶酥松手,“别弄坏了,看完了还我。”
秘书满头黑线,第一次见这么虎的人,直接把怀疑他们身份这件事说在领导脸上,多亏领导有涵养,要不早把他们撵出去了。
他翻开证书,仔细的核对一会儿,才对杨部长点头,“部长,没有问题。”
杨部长点头,秘书赶快把东西还给陶酥。
没办法,陶酥不错眼的盯着他呢。
陶酥把军官证给陶然,自己一边往包里放东西,一边问,“我们能坐着说不?”
这个杨部长抬着头看他们不累吗?
“坐吧。”杨部长说。
陶酥不客气的拉着陶然坐下,手撑在膝盖上,等着对方开口。
陶然比她规矩多了,腰背挺得笔直,手搭在腿上。
杨部长盯着他俩的表情问,“你们谁会德语?”
陶酥举手,“我?”
“哦?在哪里学的?”杨部长嘴角挂着浅笑,探究道。
“自己看书学的。”陶酥对答如流。
杨部长顿了一下,嘴唇开合了两下,狐疑的再问一遍,“看书学的?”
“嗯。”陶酥点头,“从小跟着外公长大,外公家是上海的,家境不错。我一生下来有病,不会跟人交流,只会一个人看书。再加上记忆力超好,看过几遍基本上就能记住。德语就是自学的。”
杨部长皱眉,“那你怎么好的?”
“嗨,这不是倒霉嘛,出了点意外,掉池塘里了,受了刺激意外好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陶酥说的一点都不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