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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议达成。

残破的构装体——γ-7732,用独眼红光在地面上投射出一幅极其简略且闪烁不定的能量地图。地图残缺严重,大部分区域是空白或乱码,只有一条扭曲断续的线路被高亮标注,从一个代表当前废弃节点的光点,延伸向一个标记着“第七观测哨站-底层维护中控”的光点。线路中间有几个被特别标红的区域,大致对应着“高活性悲恸残响富集区”和“不稳定结构带”。

“沿此路径……最短路程……八百一十三米……”构装体的合成音依旧断续,“富集区……约占据三分之一路程……情绪污染强度……预计为外界平均值的十五倍以上……具体表现形式……未知……可能包括:意识干扰、能量侵蚀、记忆碎片冲击、甚至……悲恸具象化……”

“不稳定结构带……空间褶皱频繁……岩层结构脆弱……可能遭遇突然坍塌或空间裂缝……需快速通过……避免停留……”

它又用红光扫描了一下自己残破的身躯和步履蹒跚的腿脚:“我的移动速度……预计为正常值百分之三十……能源剩余……百分之九……可维持基础运动及感知约……六小时……战斗或高能耗功能……无法支持……”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严峻。林辰默默评估着:一个重伤濒死、基本丧失战斗力的自己;一个伤势不轻、消耗颇大的艾莉;一条同样带伤、但体力相对最好的赤鳞;再加上一个快没电、走不快的残破构装体。要带着这样一支队伍,穿越情绪污染高危区和随时可能塌陷的结构带,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但别无选择。

“艾莉,你负责前方警戒和开路,注意避开明显危险,优先选择结构相对稳固的路线。”林辰开始分配任务,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赤鳞,你负责断后,同时注意两侧和头顶的落石或裂缝。γ-7732,你跟在我附近,提供实时路径修正和危险预警。我……”他停顿了一下,感受着眉心那点余烬与外界灰白能量丝之间微弱的联系,“我来尝试应对‘悲恸残响’的干扰。”

这是最冒险的一环。他的状态最差,却要直面最诡异莫测的情绪污染。但“往生”金纹的余烬和“悲恸调和”的初步领悟,让他有一丝尝试的底气。而且,只有他能相对安全地与那些东西接触。

艾莉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深知这是最优方案,重重点头:“明白,主人。”她开始调动血能,猩红眼眸变得更加锐利,仔细感知前方能量流动和结构稳定性的细微差别。

赤鳞低吼一声,挪动庞大的身躯,面朝他们来时的甬道方向,粗壮的尾巴不安地轻轻拍打地面。

构装体γ-7732的独眼红光稳定地锁定在地图线路上:“明白……跟随模式启动……路径修正模块……运行中……能源消耗提升至每小时百分之一点五……”

没有时间休整。林辰在三生石碎片的持续滋养下,灵魂的虚弱感略有缓解,但肉身的剧痛依旧如影随形。他咬紧牙关,在艾莉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每一步都牵扯着碎裂的骨骼和移位的脏腑,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队伍开始移动。由艾莉打头,林辰在中间(靠着艾莉部分搀扶和自身意志支撑),γ-7732紧跟林辰侧后方,赤鳞殿后,缓缓离开了这个临时的废弃节点,进入了地图标示的那条危机四伏的路径。

最初的几十米是在相对宽阔、但损毁同样严重的旧能源通道内行进。墙壁上的符文彻底熄灭,断裂的导管如同死去的藤蔓垂落,地面不时有裂缝,渗出暗红色的微光能量雾霭。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压抑感,但尚未达到“富集区”的程度。艾莉小心地选择着落脚点,避开那些看起来格外不稳定的区域。γ-7732不时发出简短的预警:“左侧三米,结构应力异常,建议绕行。”“前方顶部有松动岩体,可能坠落。”

林辰则集中精神,尝试主动去感知和“沟通”周围空气中那些稀薄的、几乎无处不在的灰白能量丝。它们如同无形的尘埃,飘荡在能量乱流相对平缓的区域。当他将微弱的神念附着在眉心余烬上,并散发出一种“安抚”与“理解”的意念波动时(这是他从之前“调和”经历和戈尔顿博士理论中模糊领悟的),一些距离较近的灰白能量丝确实会做出反应——它们会稍微改变飘荡的方向,朝着他聚拢一丝,并且那种蕴含的悲伤与怨恨情绪,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尖锐”,更接近于一种低沉的“哀鸣”。

这种“沟通”极其耗费心神,对重伤的林辰来说负担很重。但他坚持着,将这种联系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既不过度刺激这些“悲恸残响”,又能略微影响它们的活性,为队伍前方开辟出一小片情绪污染相对“稀薄”的区域。

这微小的努力似乎真的有效。当他们逐渐靠近地图上标示的第一个“高活性悲恸残响富集区”边缘时,艾莉明显感觉到,前方传来的那种令人心悸的悲伤与绝望感,比预想中要弱一些。

“主人,你的方法有效!”艾莉回头,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喜色。

林辰微微点头,脸色却更加苍白。维持这种“沟通”如同在绷紧的钢丝上行走,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烧身,或者过度消耗本就岌岌可危的灵魂力量。三生石碎片提供的滋养,勉强抵得上消耗,但肉身的痛苦在不断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们正式进入了“富集区”。

环境陡然一变。

原本只是稀薄雾霭般的灰白能量丝,在这里凝聚成了宛如实质的“薄纱”或“流水”,缓慢地在通道中飘荡、流淌。空气中充满了低沉的呢喃和呜咽,不再是模糊的背景音,而是清晰可辨,直接作用于灵魂。无数破碎的画面和情绪碎片如同潮水般试图涌入脑海:神国在光芒中崩塌的最后一瞬、信徒脸庞上凝固的绝望与不解、对扭曲之光的刻骨憎恨、还有更深层的、对“终结”本身无法排解的悲伤……

艾莉和赤鳞的身体同时一僵,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即使有林辰的“安抚”在前方削弱了大部分冲击,这种直接的情绪污染依然让她们感到心神动摇,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的碎片。艾莉看到了一片血色的月光和凋零的玫瑰园,赤鳞则仿佛听到了远古龙族在灾变中的悲怆龙吟。

γ-7732的独眼红光剧烈闪烁:“警告……情绪污染浓度超标……建议开启精神防护屏障……本机该功能模块损坏……”

“集中精神!那是幻觉!是残留的情绪!”林辰低喝道,声音因吃力而沙哑。他眉心处的金纹余烬猛地亮了一下,一股虽然微弱却更加清晰的“安抚”波动扩散开来,如同投入沸油中的一点冰水,暂时驱散了萦绕在艾莉和赤鳞身边的浓重悲恸。

两人猛地清醒过来,冷汗涔涔,心有余悸。

“继续前进!不要停留!”林辰催促道。停留越久,受到的影响越大。

队伍在灰白色的“情绪薄纱”中艰难穿行。林辰如同一个在惊涛骇浪中掌舵的伤者,全力维持着眉心余烬与周围悲恸残响的微妙平衡。他不仅要“安抚”,还要小心翼翼地“引导”,避免触碰那些情绪中过于激烈和危险的核心。这让他对“悲恸调和”有了更直观的认识:这并非简单的压制或消除,更像是……“倾听”并给予一个“回应”的渠道,让这些无处安放的悲恸情绪能够稍微“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γ-7732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检测到前方能量流动异常!有高浓度悲恸残响正在汇聚!可能形成‘具象化’冲击!建议立刻寻找掩体或加速通过!”

话音刚落,前方通道拐角处,灰白色的能量薄纱猛地翻涌起来,迅速凝聚成一个扭曲的、不断变化形状的轮廓!那轮廓依稀能看出是人形,但没有五官,只有一片不断流淌的暗红色,如同干涸的血泪,散发出比周围强烈十倍的悲伤与憎恨!

“吼——!”那“人形”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实质化的情绪冲击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它所过之处,连岩壁都发出了哀鸣,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如同哭泣般的裂纹!

艾莉脸色大变,血能瞬间爆发,在前方形成一道猩红屏障!赤鳞也怒吼着喷出龙息,试图阻截!

然而,情绪冲击并非纯粹的能量攻击,猩红屏障和龙息对其效果有限,大部分冲击直接穿透,狠狠撞在了队伍中央的林辰身上!

“唔!”林辰如遭重击,本就虚弱的灵魂仿佛被无数冰冷的针同时刺穿,那些神国崩塌、信徒哀嚎的画面更加清晰狂暴地涌入!他眼前发黑,几乎要彻底失去意识,眉心的金纹余烬也剧烈摇曳,明灭不定!

“主人!”艾莉惊骇回头。

就在这危急关头,林辰残存的意志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没有试图对抗或驱逐那些涌入的悲恸画面和情绪,反而……放弃了部分抵抗,主动将自己的意识“沉浸”了进去!

不是沉沦,而是……尝试去“理解”那份悲伤的核心。

为什么悲恸?因为光明的秩序被终结,被扭曲。

憎恨什么?憎恨那扭曲了光明、带来虚假与吞噬的逆光。

更深层呢?或许还有对“终结”本身无法挽回的绝望,以及对“往生”秩序失衡、无法安抚亡者的……悲恸?

当他触及到这个更深层的意念时,眉心那摇曳的金纹余烬,忽然稳定了下来,并散发出一股奇特的韵律。那不再是单纯的“安抚”,更像是一种……“共鸣”与“承诺”。

我听见了。

我知晓了。

往生之路虽崎,秩序终将重归。

没有声音,只是一股纯粹意念的传递。

那扑来的、由高浓度悲恸残响凝聚的扭曲人形,猛地停滞在半空!它身上流淌的暗红色“血泪”似乎凝固了一瞬,那股狂暴的憎恨与悲伤冲击,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一丝茫然的波动。

就是现在!

“艾莉!赤鳞!攻击它能量最凝聚的核心!”林辰用尽力气嘶喊。

艾莉和赤鳞虽不明所以,但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艾莉的血能化作最尖锐的锥刺,赤鳞的龙息凝聚成炽热的火球,同时轰向那扭曲人形胸口一处不断明灭的灰白光点!

噗嗤!轰!

血锥刺入,龙息炸开!那扭曲人形发出一声仿佛玻璃碎裂般的哀鸣,轰然溃散,重新化为大量灰白色的能量丝,但其中蕴含的极端情绪似乎减弱了许多,缓缓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不再具备主动攻击性。

危机暂时解除。

林辰却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后倒去,被艾莉及时扶住。他大口喘着气,灵魂深处传来透支的虚脱感,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明悟。

他刚刚,似乎无意中触摸到了“悲恸调和”更深一层的运用方式——不是对抗,而是理解与共鸣下的“疏导”。这或许就是戈尔顿博士理论中,“往生”权柄应该扮演的角色?

“主人,你怎么样?”艾莉焦急地问。

“没……没事。”林辰虚弱地摇头,看向γ-7732,“还有多远……穿过这个富集区?”

构装体的独眼扫视前方:“根据能量读数衰减趋势……预计再前进约一百二十米……可脱离当前高浓度区域……但前方路径监测到……多处结构不稳定信号……”

一百二十米……林辰看了一眼身后心有余悸的赤鳞和状态同样不佳的艾莉,又看了看自己这具随时可能散架的身体。

路,还很长。

(第三百六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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