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第一个“悲恸残响富集区”的过程比预想的更加艰难。虽然林辰以共鸣的方式化解了最危险的“具象化”攻击,但持续弥漫的高浓度情绪污染依然不断侵蚀着每个人的心智。艾莉和赤鳞不得不分出大量精力抵抗脑海中翻腾的负面幻象,前进速度进一步放缓。林辰则是强撑着不断释放微弱的“安抚”波动,如同在暴风雪中维持一盏摇曳的油灯,灵魂的透支感越来越强烈,全靠三生石碎片持续不断的滋养才没有彻底昏厥。
一百二十米的距离,他们足足走了将近半个小时。
当周围灰白色的能量薄纱终于变得稀薄,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悲恸呢喃也逐渐减弱时,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虚脱般的轻松。前方通道变得相对开阔,但景象却更加破败。岩壁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仿佛被酸液腐蚀过的暗澹色泽,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缝,有些裂缝宽达数尺,深不见底,里面隐隐有紊乱的能量流光闪烁。地面也凹凸不平,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类似金属熔渣冷却后的黑色碎屑,踩上去发出嘎吱的脆响。
“进入……不稳定结构带边缘……”γ-7732的独眼红光扫视着周围,合成音带着更多的电流杂音,“检测到空间褶皱波动……频率……不稳定……前方三百米处……原有通道因大规模结构性坍塌……形成断裂带……地图标示为‘第七维护桥’……现已损毁……”
第七维护桥?听名字像是一条重要的连接通道。林辰心中一沉:“有替代路径吗?或者绕行?”
构装体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调取和计算数据:“替代路径……存在三条……均需穿越更广阔的不稳定区域或折返部分富集区……风险评估……均高于尝试修复或跨越当前断裂带……根据现有地图及结构扫描(有限)……断裂带宽度约十五至二十米……对侧疑似存在相对稳固的平台及继续通往中控室的通道……”
十五到二十米的断裂带,对于状态完好的艾莉或赤鳞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现在这支队伍来说,却是一道天堑。林辰自己基本丧失行动能力,构装体γ-7732移动笨拙且能源告急,艾莉和赤鳞虽然能跳,但携带人或物进行如此远距离的跨越,在结构不稳定的环境下风险极高,而且对侧平台情况未知。
“能探测到对侧平台的稳固程度吗?以及下方断裂带的情况?”林辰追问。
γ-7732独眼红光聚焦向前方黑暗:“尝试启动深度扫描……能源消耗加剧……”几秒后,红光闪烁,“扫描结果显示……对侧平台结构完整度约百分之六十二……存在局部裂缝但整体可承受一定重量……断裂带深度超过扫描极限……底部检测到高强度能量乱流及空间扭曲现象……坠落风险……极高。”
情况不容乐观。直接跳过去行不通,下面是无底深渊加能量乱流,掉下去必死无疑。
“有没有可能……搭建临时桥梁?或者利用这里的残骸?”艾莉打量着周围散落的金属和石料,但看起来都不是合适的材料,而且缺乏工具和时间。
林辰眉头紧锁,大脑飞速思考。直接跨越不行,搭建桥梁不现实,绕路风险更大……难道要被这道断裂带拦住?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赤鳞那对即使收拢也显得宽厚有力的龙翼,又看了看γ-7732残破的躯体和自己几乎无法动弹的腿脚,一个念头忽然闪过。
“赤鳞,”他沙哑地开口,“你的翅膀……还能进行短距离滑翔或者提供升力吗?在这种有紊乱气流的环境下?”
赤鳞闻言,扭过头看了看自己背上那对布满伤痕、但骨架依旧强健的龙翼,低吼了一声,点了点巨大的头颅,意思是可以尝试,但无法保证稳定,尤其是带着重物的情况下。
“如果……不是让你直接飞过去,而是让你在跳跃时,提供辅助升力和调整方向呢?”林辰继续问道,“艾莉带着我,你自己,再加上γ-7732,分两次过去。每次跳跃,你在关键时刻扇动翅膀,增加滞空时间和可控性,确保能落在对岸平台上。”
这个方案将跨越的风险分担。赤鳞不需要负重长距离飞行,只需在起跳后的关键时刻提供辅助。艾莉的爆发力和敏捷性足以带着林辰起跳,再加上赤鳞的翅膀辅助,成功率会高很多。而赤鳞自己跳跃,配合翅膀,问题不大。最难的反而是构装体γ-7732,它沉重、笨拙,且自身几乎没有调整能力。
“γ-7732,”林辰看向构装体,“你的重量是多少?有没有可能……由赤鳞携带过去?或者,你有没有短途推进或减速的功能,哪怕只是一次性的?”
构装体的独眼红光急促闪烁了几下:“自重……约三百二十公斤……携带模式下可启动低功率姿态调整喷口……持续时间约三秒……可提供有限的方向微调及落地缓冲……但无法显着增加跳跃距离或高度……”
三百二十公斤,对赤鳞来说负担不小,尤其是在它也有伤且环境复杂的情况下。但三秒的姿态调整和缓冲,聊胜于无。
赤鳞听到这个重量,龙睛里露出一丝凝重,但它没有退缩,再次低吼一声,用头颅轻轻蹭了蹭林辰,表示愿意尝试。
“好!”林辰下定决心,“艾莉,你先带我过去。赤鳞,你辅助我们。过去之后,艾莉在对岸接应,赤鳞你再回来,携带γ-7732过去。γ-7732,你在被携带过程中,尽量蜷缩减少体积,并在赤鳞起跳后,根据赤鳞的落地预估,启动你的姿态调整,协助缓冲。”
“明白,主人。”艾莉点头,小心地将林辰背起,用血能绷带再次加固。
“吼!”赤鳞走到断裂带边缘,龙翼微微张开,感受着从深渊下吹上来的、夹杂着能量流和空间褶皱的紊乱气流。
γ-7732:“协议接受……进入低功耗待机携带模式……”
没有更多时间犹豫和测试。艾莉背着林辰,退后几步,深呼吸,猩红眼眸锁定对岸那块在黑暗中显得模糊的平台。赤鳞在她侧后方,龙翼半张,肌肉绷紧。
“走!”
艾莉娇叱一声,身影化为一道血色残影,勐地冲向断裂带边缘,全力跃起!几乎在同一时刻,赤鳞发出一声低吼,强壮的后肢蹬地,庞大的身躯也腾空而起,紧跟着艾莉,巨大的龙翼勐地向下扇动!
呼——!
强劲的气流卷起,不仅托举了赤鳞自己,也部分作用在前方的艾莉身上!紊乱的深渊气流与龙翼扇动的气流交织,产生颠簸,艾莉的身影在空中出现了细微的晃动和偏移!
就在这时,林辰强忍着不适,眉心金纹余烬微微一闪,一股极其微弱的、却带着“镇定”与“稳固”意味的波动扩散开来,并非针对能量,而是尝试“抚平”周围一小片区域气流的剧烈紊乱。这是他结合“悲恸调和”领悟和镇定剂效果的一种新尝试,效果未知。
也许是真的起了作用,也许是巧合,艾莉周围的颠簸明显减弱了一丝!她趁机调整姿态,血能在脚下爆开,再次提供了一点微弱的推力!
嗖!
血色身影划过黑暗的裂隙,稳稳地落在了对岸平台的边缘!艾莉踉跄了一步,迅速站稳,立刻将林辰小心放下。
成功一半!
赤鳞则凭借自身强悍的体魄和翅膀的操控,也紧随其后,重重落在平台上,激起一片尘土。
“赤鳞,回去接γ-7732!小心!”林辰立刻吩咐。
赤鳞没有休息,转身再次来到平台边缘。这一次它需要携带重物,更加谨慎。它示意γ-7732爬到它的背上,用仅存的那只完好的手臂和腿脚尽量固定住自己。
构装体笨拙地爬上龙背,蜷缩成一团,独眼红光锁定对岸的起跳点。
赤鳞深吸一口气,龙翼完全展开,后退几步,然后开始助跑、起跳!
三百二十公斤的额外重量明显影响了它的起跳高度和速度。龙翼扇动得更加用力,但上升轨迹仍然比第一次低了一些。更糟糕的是,深渊下方一股突然加强的能量乱流猛地上涌,形成一股猛烈的上升气流,狠狠撞在赤鳞身上!
赤鳞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猛地一歪,失去平衡,朝着平台侧下方的岩壁撞去!
“赤鳞!”艾莉惊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构装体γ-7732胸甲和背部几处隐蔽的喷口同时亮起微光,喷出短促的气流!虽然推力不强,但恰好帮助赤鳞在瞬间调整了翻滚的姿态,从撞向岩壁变成了擦着岩壁斜向上冲!
同时,赤鳞怒吼一声,龙翼拼命扇动,龙尾狠狠抽打在近在咫尺的岩壁上,借助反作用力,硬生生将下坠的趋势扭转,朝着平台方向再次腾起一小段距离!
但距离依然不够!眼看就要力竭坠落!
“艾莉!”林辰急喊。
艾莉早已准备好,数道血能凝成的、充满弹性的绳索激射而出,精准地缠住了赤鳞的一只前爪和龙尾末端,然后她娇叱一声,浑身血能爆发,如同钉桩般死死扎根地面,用尽全力向后拉扯!
血索绷紧!艾莉脚下的岩石出现裂痕!
赤鳞也怒吼着做最后挣扎,龙翼奋力一振!
在这三方合力之下,赤鳞带着背上的构装体,险之又险地越过了平台边缘,沉重的身躯轰然砸在平台上,滑行了好几米才停下,在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
γ-7732从它背上滚落,独眼红光极其暗淡,胸口的蓝光接口也彻底熄灭,似乎能源终于耗尽,进入了最低限度的休眠状态。
赤鳞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龙翼和身上又添了不少新的擦伤和撞击痕迹,但总算是有惊无险。
跨越断裂带,成功!
然而,还不等他们松一口气,γ-7732那已经暗澹的独眼,忽然又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发出断断续续的、几乎难以听清的合成音:
“警告……检测到……后方……能量追踪信号……特征匹配……‘逆光侵蚀体’……距离……约一点五公里……正在快速接近……”
刚刚落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莫格莱尼……追上来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