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烬城的街道是凝固的夜色,粗糙的黑石吞噬光线,两侧建筑如蛰伏的巨兽,岩石与暗沉金属的混合体散发着冷硬的气息。空气中驳杂的能量浓郁得近乎粘稠,对特定修行者是琼浆,对凡俗生灵却是慢性毒药。
行人如暗流,裹着耐磨皮革与暗色织物,身上武器与能量饰品是生存的必需品。他们的眼神,是长年在刀尖上舔血淬炼出的警惕与冷漠,扫过季尘与萧燕然,如同评估猎物的分量与麻烦的等级。
季尘步伐未停,视若无睹。但无形神识已如水银泻地,精准捕捉到数道潜藏最深、恶意最浓的视线,反向锁定源头,无声警告。萧燕然手按剑柄,气息微绷,如一张拉满的弓。
“两位大人,这边请。”受伤的拾荒者小头目强忍剧痛,姿态愈发谦卑,引着他们拐入巷道。气氛陡然森严,守卫气息彪悍,建筑上曜石装饰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最终,一座依山而建的巨殿挡住去路。整块幽光曜石雕琢的殿门厚重如山门,两侧守卫身着全套符文铠甲,气息远超城门杂兵。
“禀石牙队长,人带到。”小头目对门侧一道异常高大、脸上狰狞疤痕深刻的身影躬身道。那气息,金丹后期。
石牙的目光如鹰隼,锐利地刮过二人,在触及季尘那深不可测的气机时,瞳孔骤然一缩。“就是你?在‘幽魂井’露面,还拿着高品质‘阴煞结晶’?”他指的是季尘先前展示的黄泉死气结晶。
季尘淡淡一瞥,眼神平静得近乎漠视:“是又如何?”
那眼神让石牙心中莫名一悸,狂傲不由收敛几分:“我家主事有请。关于那结晶,以及二位的事,需当面谈。”他侧身让路,姿态更似押送。
季尘艺高胆大,迈步而入。萧燕然紧随其侧,目光警惕扫过内部。殿内空间开阔,光线昏暗,墙壁镶嵌的发光曜石与幽蓝火焰火盆投下摇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金属混合的冷香,带着非人的气息。
穿过回廊,进入宽敞厅堂。主位上,端坐着一道身影。
暗色丝绸与细密曜石片编织的长袍勾勒出成熟丰腴的曲线。面容姣好,却浸染着上位者的冷厉与疲惫。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眼白微多,瞳孔深处,一点冰冷的琉璃色光泽流转,凝视时,如同被蜂后或毒蛛锁定,令人本能寒毛倒竖。
元婴初期!季尘踏入此界以来,遭遇的最强者!
“族长,人带到。”石牙恭敬行礼。
女子微微颔首,琉璃瞳孔落在季尘身上,细微一缩,显然察觉到对方的异常与强大。声音平稳,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外来者。我是黑曜氏族代族长,‘蜂后’。”开门见山,“你们从何处来?那枚精纯至极的阴煞结晶,又从何而得?”
季尘并未回答,反而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目光仿佛穿透了皮囊,直指本源:“蜂后?有趣的名字。”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在汲取此地驳杂能量?可惜,法门粗劣,杂质淤积。你那琉璃罩子,可挡不住时空辐蚀。元婴里的裂纹…滋味如何?”
轰!
蜂后脸上维持的沉稳瞬间崩裂!她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周身气息不受控制地暴涨,引得幽蓝火苗疯狂摇曳!元婴受损是她最大的隐秘与痛处,眼前这人竟一语道破?!
石牙和护卫瞬间紧张,手按武器,杀气弥漫。
季尘恍若未觉,继续道:“我那枚结晶,乃九幽本源死气所凝,至纯至阴。对你而言,胜过万千灵丹。不仅能修复暗伤,或可助你再进一步。”
蜂后死死盯住季尘,琉璃瞳孔中,震惊、贪婪、以及极致的忌惮疯狂交织。她缓缓坐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息:“阁下好眼力。”她不再追问来历,实力与利益才是此地通行的硬通货,“说出你的条件。”
“三个。”季尘伸出三根手指,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第一,绝对安静的密室。” “第二,幽烬城、周边区域、以及时空裂缝的所有详细记载,越古老越好。” “第三…”他目光扫过蜂后案几上几件散发着魂力波动的零星材料,“‘养魂涎’,或者等价的高纯度魂力源。”
前两个条件尚在预料,第三个让蜂后眉头微蹙:“养魂涎何等稀有?即便是我,也只有少量‘碎魂晶’,远不及你那结晶价值。阁下要此物何用?”
“那不是你需要关心的。”季尘语气淡漠,“用你手中最好的魂力材料,加之前两个条件,换我一枚‘死气结晶’。”
蜂后沉默,指尖无意识敲击着扶手。那结晶的诱惑是致命的,而对方的要求虽棘手,却非不可为。她眼中琉璃光泽急速闪烁,忽然道:“交易可以。但阁下显露重宝,‘赤焰’和‘灰眸’那几只老狐狸恐怕已经盯上你了。即便在我黑曜地盘,也未必绝对安全。”她舔了舔嘴唇,抛出新的诱饵,“不如,我们做个附加交易?”
“说。”
“十日后,‘剥皮窟’有场地下拍卖会,压轴之物,正是一小壶‘养魂涎’。”她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更强,“我可为阁下弄到请柬,提供庇护,助你拍得此物。作为回报…”她目光灼灼,“若阁下能在那拍卖会上,帮我拿下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事成之后,我愿再奉上三块‘虚空结晶’!此物对感悟空间法则大有裨益,我看阁下似乎对此道有所涉猎?”
更大的诱饵,更深的漩涡。
季尘看着这位精于算计的“蜂后”,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玩味:“可以。”
他话音刚落,蜂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然而,就在此时——
“族长!”石牙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与警惕,他猛地转身,目光死死盯住殿外深邃的回廊阴影处,手中巨斧已悄然出鞘半寸,“有东西…靠近了!不是我们的人!”
萧燕然瞬间剑出鞘半尺,清越的剑鸣刺破压抑的寂静,目光锐利如鹰隼,与季尘背靠背形成防御姿态。
季尘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刺骨,如同九幽寒潭。他抬眼,望向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一股远比蜂后更加诡异、更加危险、带着浓烈血腥与腐朽气息的波动,正从那黑暗中无声地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