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魔药制备间在学生时期的斯内普手中,显出一种与他未来教室截然不同的气质——这里没有教学用的长桌,没有陈列整齐的学生坩埚,只有一张厚重橡木工作台、三排直达天花板的药材架,以及墙角那套复杂的蒸馏装置。
空气里漂浮着独属私密实验室的寂静,只有火焰舔舐坩埚底部的细响,和液体受热时极有规律的咕嘟声。
斯内普站在工作台前,黑袍已然脱下挂在门后,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深灰色的旧实验袍,袖口磨损却洗得干净。
他十七岁,身形比未来成为教授时单薄些许,但脊背挺直的姿态、眉宇间那种深入骨髓的专注,已初具魔药大师的雏形。
三只坩埚呈三角排列。最中央是黑曜石材质的标准坩埚,此刻正煨着一汪琥珀色液体;左侧银制小坩埚内,深蓝色药液如夜幕;右侧则是罕见的月光石容器,里面的药剂透明如水,却隐约有星芒流转。
林晏清坐在三英尺外的扶手椅里——这是斯内普坚持的距离。庞弗雷夫人严禁他接触任何挥发性材料,但允许他在充分通风的角落“陪同监督”。系统在视野边缘默默运行着环境监测,各项指标稳定,唯有胎儿的心跳频率比平时快了百分之八。
“他在感应什么。”林晏清轻声说,手抚着腹部。星图的光芒在皮肤下极轻微地脉动,与月光石坩埚中那些星芒闪烁的频率几乎同步。
斯内普没有回头,但搅拌黑曜石坩埚的动作顿了顿。他左手精准地从药材架取下水晶研钵,放入三枚冰霜巨龙的鳞片碎片,右手继续维持搅拌的逆时针节奏。研杵落下时力道均匀,每一击都恰好将鳞片碾成大小一致的棱形粉末——这是需要数年练习才能掌握的技巧。
“《星空庇护药剂》的第三阶段。”斯内普开口,声音低沉但清晰,像在授课,又像在理清自己的思路,“冰霜龙鳞提供‘隔绝’属性,需要研磨至棱长零点二毫米,才能在药液中形成稳定的微晶结构。”
他手腕轻翻,粉末落入琥珀色液体。没有溅起一丝涟漪,粉末沉入深处,药液的颜色由琥珀转为浅金,表面浮现出极细微的六边形光纹。
系统弹出分析:
材料处理精准度:99.7%。冰霜龙鳞微晶已成功融入基质。当前药剂稳定性:优秀。斯内普先生的魔力控制精度达到宗师级学徒标准——以年龄计,此项数据超越当代98.3%的魔药学徒。(???)
林晏清看着那个数据,心里涌起复杂的骄傲。这个还没有毕业的年轻人,已经站在了魔药学领域的顶尖梯队,却因为性格、出身和那些注定到来的命运,要在多年后才被世人真正看见。
“下一步是月光花露水的融合。”斯内普继续说,从冷藏柜取出一个水晶瓶,瓶内液体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必须在药液温度降至四十二度时加入,早一度会挥发有效成分,晚一度则无法激活星芒共鸣。”
他左手持温度计悬于坩埚上方,右手握着水晶瓶,手腕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烛光在他侧脸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照亮了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和那双紧盯药液的眼睛——那里没有丝毫年轻人的浮躁,只有老匠人般的沉静与笃定。
温度计的水银柱缓慢下降。
四十五度。
四十三度。
四十二度。
斯内普手腕微倾,月光花露水如丝线般注入。药液表面瞬间泛起涟漪,那些六边形光纹开始旋转、重组,最终凝结成一个小小的、立体的星图模型,悬浮在药液上方三英寸处,缓缓自转。
“成了。”斯内普呼出一口气,那气息很轻,却卸下了肩头无形的重负。他这才转身看向林晏清,目光落在他腹部,“星图共鸣被激活了。现在药剂会自主适应最常接触的魔力特征——也就是你和孩子的。”
林晏清腹中的胎动变得明显。不是踢打,更像某种舒展,仿佛沉睡中的婴儿在无意识间伸展手脚,触碰到了熟悉的温度。
“他喜欢这个。”林晏清微笑。
斯内普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动了动——那不算笑容,只是严厉线条的短暂软化。“说明药剂达到了理论效果。”他说着,魔杖轻点,星图模型缓缓降回药液,融入其中。浅金色的药剂此刻内部有了光,像封存了一小片会呼吸的星空。
他熄灭了黑曜石坩埚下的火焰,开始处理另外两只坩埚。银坩埚中的深蓝色药液需要持续搅拌直到冷却,月光石容器则要保持绝对静止。这要求制作者同时进行两种截然不同的操作——一只手稳定匀速地搅拌,另一只手维持完全的静止,连呼吸的颤动都不能影响分毫。
斯内普做到了。
他站在工作台前,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石墙上,那影子随着他右臂规律的动作微微晃动,左臂却如雕塑般凝固。时间在地窖里变得粘稠而缓慢,只有搅拌棒的细微声响,和远处城堡隐约传来的、穿过层层石壁后已模糊成背景音的钟声。
林晏清静静看着。系统记录下每一个动作数据,但他关闭了大部分提示。有些时刻不需要分析,只需要感受——感受这个年轻人为了守护珍视之物,将自己逼至技艺极限的模样。
那是未来魔药教授的雏形,是魔药大师的预演,更是一个男人在责任面前最诚实的姿态。
不知过了多久,斯内普终于完成了所有步骤。三只坩埚中的药剂都已冷却固化,呈现出不同的状态:黑曜石坩埚中是浅金色的晶膏,银坩埚内是深蓝色的胶状物,月光石容器里则凝固成了透明中悬浮星芒的固体。
“第一阶段完成。”斯内普说,声音里有压抑的疲惫。他仔细清洗每一件工具,用软布擦干,放回原处。实验室的整洁是魔药师的第二生命,这个习惯他自幼养成,将伴随一生。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向林晏清,在他面前单膝蹲下——这个姿势让他能平视坐在椅子上的伴侣,也卸去了所有属于魔药师的威严,只剩下纯粹的关切。
“感觉如何?”他问,手指极轻地碰了碰林晏清放在腹部的手背。
“很好。”林晏清握住他的手,“孩子很安静,系统说他的生命体征完全正常,而且……星图的活跃度提高了。”
斯内普点头,目光落在那些成品药剂上。“《星空庇护药剂》,”他低声解释,“不是简单的防护。它会在饮用者周围形成一个模拟星空的微魔力场,干扰所有基于地脉或血缘的探测、追踪甚至诅咒。持续时间大约六小时——足够我们进入房间,完成探查,然后离开。”
“如果房间里有危险?”
“那药剂会给我们争取反应时间。”斯内普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林晏清的指节,“而且,因为孩子与药剂产生了共鸣,成品与你们母子的魔力契合度会更高。理论上,对你们的防护效果会比标准版强百分之三十以上。”
他说着,抬眼看向林晏清。烛光在那双深黑的眼睛里跳动,映出了某种罕见的、不设防的忧虑。“但这只是第一重防护。我们还需要更多——反诅咒护符、应急门钥匙、通讯装置,以及……撤离路线图。”
“你已经计划好了?”
“草案。”斯内普站起身,从工作台抽屉取出一卷羊皮纸摊开。那是一张霍格沃茨地下结构的手绘图,线条精准得令人惊叹,某些区域甚至标注了城堡官方图纸都未记载的细节。“从医疗翼的地板通道进入,向下约三十七英尺,会到达一个天然岩层。根据图书馆那份古图的标注,房间入口应该在那里。”
他的手指在图上一个红点处停顿。“问题是,我们不知道入口的开启机制。‘血脉验证之室’——需要斯莱特林的血脉,这我能提供。但‘城堡之心’的认可……”
“孩子。”林晏清轻声说。
斯内普沉默。他的手指按在图纸上,骨节微微发白。“如果开启机制需要直接接触,如果会对胎儿造成负担,如果——”
“西弗勒斯。”林晏清打断他,声音温柔但坚定,“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了。孩子是被城堡选中的,这是他的命运,也是我们的。躲避不会让命运消失,只会让它以更不可控的方式到来。”
地窖陷入短暂的寂静。远处传来水滴落入石槽的声响,清脆,规律,像某种古老的计时器。
斯内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当他再次睁眼时,那些动摇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魔药大师面对复杂配方时的冷静决断。“那么我们需要第二重、第三重保障。我要改良安胎药剂的配方,加入更强的稳定成分。你需要在接下来三周进行特定的冥想训练,学习如何调控星图的魔力输出,在必要时能主动屏蔽胎儿与城堡的共鸣。”
“我可以做到。”
“我知道。”斯内普卷起图纸,动作恢复了平日的利落,“所以我们还有二十一天。足够完成所有准备。”
他走向药材架,开始挑选新的材料。林晏清看着他工作的背影——那背影还很年轻,肩膀的线条尚未被岁月和战争压出永久的弧度,但脊梁挺直的姿态,那种一旦决定方向就绝不回头的固执,已经与未来的魔药教授一模一样。
烛火摇曳。地窖墙壁上的影子随之晃动,像在预演三周后地下深处的探险。月光石坩埚中,那些凝固的星芒在幽暗中微微发光,如同遥远星座投下的祝福,又如同命运在黑暗中悄然睁开的眼睛。
二十一天。
倒计时开始转动。
而在地窖之外,在城堡更深的地下,在那个被遗忘千年的房间门口,有什么东西正在沉睡中缓缓苏醒——不是实体,是某种机制,某种感应,等待着双重血脉的到来,等待着被承诺的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