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藏的那些宝贝,不在陈希手中,就在钱小玉手中,陈希推到陈情身上,钱小玉直接否认。
钱小玉是小娘,直白点就是妾,正室死后,老爷子都没扶正钱小玉,可见钱小玉在老爷子心目中并没什么分量,怎么可能把宝贝留给钱小玉。
正常顺序,老爷子交给大房,大房交给陈希。
至于陈情和陈语,想想都不现实。
陈希傲娇地哼了一声,抬手指着门口:“怎么会没有继承的,比如说,这老宅。”
李翠花呼吸滞了一瞬。“你想搬回来?”
陈希冷笑一声,竖起食指摇晃着。
李翠花接着又说道:“搬回来和我们一起住,也不是不可能,除非你……”
李翠花声音戛然而止,给陈希一个你知道的眼神。
陈希自然知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此,原主的三姑还特意找她谈过话,走的时候还对她千叮万嘱。
原主的二叔一家可是和他们小娘住在一起,住在一起又如何,牵扯到利益的事情,防你防的滴水不漏。
“搬回来和你们一起住,想屁吃呢!我搬回来,你们就得给我搬走,一个不留。”最后一句,陈希特意加重音。
分开住不香吗?非要大家挤在一起,抱团取暖吗?
“好大的口气。”大门从里面打开,钱小玉牵着一个小男孩走出来。
钱小玉打量着陈希,犀利的眼神里透着讥讽。
陈希也打量着钱小玉,风韵犹存的奶奶,不似农村阿婆装扮,穿着素雅的旗袍,身上散发着高贵的气质。
这这这……没人举报她资本做派吗?
陈希怀疑,这是农村吗?而不是什么家属院。
钱小玉出身富贵人家,却甘愿嫁给陈老爷为妾,当年,陈家散尽明面上的家财,加上大儿子和大儿媳妇的牺牲,才保住如今的陈家人,而钱家与陈家背道而驰,下场很惨,祸不及出嫁女,钱小玉才有如今的风光。
比起那些不是赚工分就是在家带娃娃的阿婆,钱小玉的生活质量真的很不错。
钱小玉也有底气,她给陈老爷生了两个儿子,也就是原主的四叔和小叔。
原配生的儿子和女儿对她也挺孝顺,当然,也是明面上的孝顺,暗地里恨之入骨。
陈希视线落到钱小玉的脚上,瞳孔微缩,三寸金莲。
看着钱小玉的三寸金莲,陈希瞬间放弃怂恿李翠花让钱小玉下地赚工分的念头,这双小脚走路都困难吧。
三寸金莲可是身份的象征,有钱人家的小姐才配裹小脚。
陈希凝视着钱小玉的目光里带着探究,这老太太一看就不简单,给人的感觉是深谋远虑的大智慧。
通俗易懂就是,存私房钱,给自己留有后路。
陈希被钱逼得都有点丧尽天良了,觊觎人家老太太的傍身私房钱。
“你谁啊?”陈希气死人不偿命的问道。
闻言,钱小玉差点没站稳,眸光里泛着冷意。“陈希,你的家教呢?见到长辈这么没规矩,你爸妈就是这么悉心教育你的?”
“家教?”陈希讥笑一声。“我家都没了,哪儿来的家教?我爷、我奶、我爸、我妈,都死了,谁悉心教育我?你吗?”
钱小玉噎了一下,想了想,说道:“我是教育过你。”
“那你的教育真失败,把我教育得目无尊长。”陈希一副我目无尊长我骄傲的样子。
钱小玉为了表现,是悉心教育过原主,父母没牺牲之前,钱小玉都维持着好后奶奶的形象,父母牺牲后,人设没维持多久就崩坍了。
不是什么后妈难当,后奶奶难做,是因为钱小玉真没将正室的子女视如己出,真心诚意对待。
钱小玉没将二叔一家赶出主宅,除了怕被人说三道四,还有就是顾虑二叔的长子。
钱小玉犀利的目光打量着陈希,总觉得眼前的人不是陈希,可眼前的人明明就是陈希。“只要我一天没死,你就休想搬回主宅。”
“我们陈家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妾当家做主了?”陈希为了气钱小玉特意将“小妾”两个字嚼得特别重。
妾是钱小玉的禁忌,可以说她是小娘,或是姨娘,却不能说她是小妾,虽说意思都差不多,可“小妾”两个字,她就特别刺耳。
当初嫁给陈富贵,可不是冲着妾室,而是冲着正室。
只要正室一死,她就是正室,谁知,千算万算,做梦都没算到,正妻死了,陈富贵都不考虑将她扶正,无论她使什么手段,陈富贵都不松口。
陈富贵死了,她的身份依旧是妾。
好在世道变了,妾这个身份变得敏感了,大家都不敢肆意谈论。
“我是你爷爷的二婚妻。”钱小玉说道。
正妻死了,没有妾这个身份了,她就是妻。
一夫一妻制,甚好啊!
“噗!”陈希噗一声笑了出来。“二婚妻?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看在你年事已高的份上,我给你科普一下,丧偶或是离异后再娶,才叫二婚,而你,是我奶奶还在世的时候,我爷爷就纳你进门了,我再重申一遍,是纳,而非娶。”
钱小玉气得浑身颤抖,差点儿厥过去。
“你……你……”钱小玉颤抖的手指着陈希。
“奶奶。”小男孩急了,他太小,扶不住钱小玉,求救的目光望着一旁冷眼旁观的李翠花。“二婶,帮我,我扶不住奶奶。”
李翠花很想袖手旁观,小男孩点名叫她帮忙,她不能漠视,除非二房想和钱小玉决裂。
本想坐山观虎斗,现在只能上前扶住被陈希气得浑身颤抖的钱小玉。“小娘,您消气,别气坏了身体。”
“谁把这个灾星招惹来主宅的,让他给我滚。”钱小玉被气得不轻,却中气十足的吼道。
李翠花很无辜。“不是我。”
“不是你,他打了陈兵,你敢说,你没为了陈兵去找他?”钱小玉不信。
李翠花更冤枉了,上次陈希打陈兵,她气不过,是去找了陈希,后来陈英月给她做思想工作,她被陈英月说服了,这次陈希又打了陈兵,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以后陈希能多分点东西给二房,让陈兵受点皮肉之苦也行。
“小娘,我要赚工分,哪有时间去找他为陈兵出气。”李翠花说道。
“你最护短,陈兵现在还躺在床上哎哟哎哟的叫着,你能忍受这窝囊气?”钱小玉伸手,狠狠在李翠花腰上捏了一把。
李翠花痛,却只能忍着,她丈夫儿女都不在,叫给谁听?
和钱小玉住在一起,钱小玉总以长辈的身份没少对她下毒手,她找陈英俊告状,陈英俊就是个窝囊废,只会让她忍。
婆婆磋磨儿媳妇正常,可问题是,钱小玉是后娘,不是正儿八经的婆婆,磋磨她,太憋屈。
李翠花心想,您给的窝囊废我都能忍受,凭什么陈希给的窝囊废我不能忍受。
离间,绝对是离间计。
好算计啊!自己被陈希气得半死,把她推出去和陈希决一死战。
她有这么傻吗?轻易就被挑唆成功。
“小娘,陈兵该打。”李翠花不按牌理出牌。
钱小玉凝固一瞬,继续挑拨。“你是他的二婶,你是长辈,长辈教训晚辈天经地义。”
李翠花不露痕迹的翻了个白眼,很想怼钱小玉,您不是她的长辈吗?她给您脸了吗?
“陈兵怂恿周铁柱去打陈语的主意,周铁柱是谁?光棍汉一个,陈语怎么说也是他的堂妹,他怎么敢?他该打。”李翠花义愤填膺的说道。
如果陈兵不是李翠花儿子,如果李翠花不是护短的性子,这话她就真信了。
陈希看向李翠花,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是为了陈语吗?这次分明是为了秦佳佳那个劳改犯。”钱小玉又在李翠花腰上捏了一把,她不出门,并不代表村里发生的事,她就一无所知。
李翠花揉了揉被钱小玉捏痛的地方,这个死老太婆,不是亲儿媳妇就使劲捏吗?“陈兵为了李知青打秦佳佳,陈希为了秦佳佳打陈兵,这很合理。”
“合理个……”钱小玉差点儿爆粗口,深吸一口气。“陈兵给李知青出头,是想追求李知青,陈希给秦佳佳出头是为了什么?路见不平吗?”
李翠花看一眼陈希,说道:“没准陈希还真看上秦佳佳了。”
陈希看上秦佳佳的事,在村里传得沸反盈天。
我看上你大爷,陈希想骂人。
钱小玉沉默了,陈希看上劳改犯,这辈子算是没前途了。
“坏人,欺负我奶奶。”小男孩突然吼道。
手里拿着弹弓,从口袋里掏出石子,用力朝陈希弹去。
陈希闪身躲开,小男孩见没弹中,不死心,又从口袋里掏出石子朝陈希弹去。
“谁惯的?给你脸了,敢弹我。”陈希冲向小男孩,夺走他手中的弹弓,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拽向自己,狠狠的在他屁股上打了几下。
但凡他大点,陈希都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这个年代的人都喜欢打孩子的屁股,陈希入乡随俗,打几下不过瘾,又打了几下。
小男孩起初是懵的,屁股被打痛,嗷嗷大叫起来。
“陈希,你敢打我亲孙子,看我不打死你。”钱小玉怒气冲天,一把将挡路的李翠花推开就要朝陈希冲去。
李翠花没制止,好整以暇的看戏,钱小玉重男轻女,她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给她生了三个孙女,一个孙子,对这个唯一的亲孙子,她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钱小玉太急了,又是小脚,刚迈出一步,脚下不稳,整个人朝地上扑去。
“啊!”钱小玉惨叫一声,脸先着地,鼻血流出来。
“小娘,您没事吧。”李翠花赶紧上前将人扶坐起。
钱小玉痛得嗷嗷叫,鼻血止不住的往下流,李翠花抬着她的下巴,让她望着脑袋,刺眼的阳光让钱小玉睁不开眼。
“奶奶,救我。”陈毅在陈希手上挣脱不开。
他是奶奶的宝贝疙瘩,谁都宠着他,别说打他,连重话都不敢对他说,却在陈希手中栽跟头。
“陈希,放开我孙子。”钱小玉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惦记着她的亲孙子。
脑袋望着,鼻血流不出,涌进口腔里,血腥味儿让钱小玉排斥,吞下去恶心,只能吐出来。
“小娘。”李翠花看着钱小玉吐血了,内心兴奋,面上惊慌。“您吐血了。”
钱小玉冷冷剜了李翠花一眼,又吐出一口血。“别管我,救我孙子。”
李翠花为难,弱弱的说道:“小娘,我打不赢陈希。”
钱小玉要气死了,推了一下李翠花。“你是他亲二婶,他敢打你吗?”
“他敢。”李翠花有自知之明,亲情让陈希寒透了心,还会顾念亲情吗?
“滚,你和老二都是窝囊废。”钱小玉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李翠花眼底闪过一抹恨意,骂得好,他们二房就是窝囊废,不是窝囊废,还会被她欺压这么多年吗?
陈毅嗷嗷大哭,陈希被他哭烦躁了。“闭嘴,再哭我撕了你的嘴巴。”
吊打一个小屁孩,太没成就感。
哭声戛然而止,小身子却忍不住抽搐,好不可怜。
钱小玉心痛死小孙子了,她捧在手心里怕掉,含在嘴里怕化的小孙子,被陈希打了。
她的长辈身份,她的威慑力量,在陈希面前通通没用。
“小毅,别怕他,哭,给我哭,有多大声给我哭多大声,让大家看看,你堂兄是怎么欺负你这个小堂弟的,怎么欺负我这个后奶奶的。”钱小玉对陈毅说道,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她要利用舆论谴责陈希。
长辈教训晚辈,天经地义,晚辈忤逆长辈,大逆不道,陈希还这么残忍的对她,唾沫星子都能淹死陈希。
“小娘,大家都去抢收苞米棒子了。”李翠花小声提醒。
钱小玉瞪李翠花一眼,她足不出户,却不代表她就是井底之蛙。
陈毅很听奶奶的话,奶奶是他的依靠,看奶奶现在的模样,比他还糟糕,奶奶吐血了,他却没有。
此刻的奶奶自身难保,如何救他,听奶奶的话,只会被揍得更惨。
陈毅无声的抽泣着,扭头望着陈希,明明在对他笑,可那笑容却宛如魔鬼,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生吞活剥。“陈希堂哥,我错了。”
“……”陈希。
这小家伙人不大,却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骨气这东西,几乎在小家伙身上看不到一丁点儿。
陈家的子孙后代都像小家伙这样,只怕列祖列宗们都会绝望。
“陈希堂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我见到你,绝对会绕道走。”陈毅认错态度端正。
钱小玉那叫个气哟,她的宝贝金孙子,太没骨气了。
李翠花翘起嘴角,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窝囊废不只他们二房。
“算你识相。”陈希摊开手。
陈毅看着陈希的手心,一脸茫然。
“弹弓。”陈希说道,她本可以直接抢,抢小孩子的东西,不光荣。
陈毅很纠结,他很喜欢弹弓,不想给陈希,又害怕不给,陈希又打他,弹弓和被打,陈毅果断将弹弓放到陈希手心里。
“陈希,你还要不要脸,小孩子的弹弓你都抢。”钱小玉说完又吐出一口血。
陈毅又从口袋里抓了一把小石子放到陈希手心里,陈希满意极了,一把将陈毅推开,陈毅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很痛,他却不敢哭。
委屈又可怜的瞧着陈希,这个堂哥势力太强,连奶奶都不是他的对手。
陈希将弹弓对准钱小玉的眉心,钱小玉吓得脸色煞白,李翠花却是一脸期待,希望陈希弄死钱小玉,然后陈希杀人偿命。
不行,不行,陈希偿命了,那些财宝呢?
“陈希,她毕竟是你的后奶奶,她要是死了,你也不会有好下场。”李翠花说道。
钱小玉微愕,忍不住看向李翠花。
陈希砸吧了一下嘴,移开弹弓,对准钱小玉的三寸金莲,这次没丝毫迟疑。
“啊!”钱小玉惨叫一声,双手捂住被陈希用小石子弹中的小脚,低着头,鼻血止不住往下流。
李翠花松了口气,只要不收钱小玉的命,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陈毅吓傻了,这个堂哥真敢对奶奶动手,奶奶利害的形象在他心中彻底瓦解了。
陈希又拉弹,这次她没对准人,而是对着牌匾,钱小玉和李翠花心惊,这牌匾可是陈家的荣耀。
两人想法一致,陈希要砸牌匾。
眼睁睁看着牌匾被陈希用弹弓弹下来,两人瞠目结舌。
“陈希,你怎么敢?”钱小玉吼道。
本以为牌匾砸在地上会坏,却被陈希稳稳的接住,两人同时松了口气,陈希胆大包天,却也不敢砸毁陈家的牌匾。
只要陈希姓陈,就不能砸陈家的牌匾,那可是大逆不道。
只要牌匾没坏,被陈希弹下来了,他们可以再挂上去。
谁知,陈希将牌匾扛在肩上,然后,大摇大摆离开。
两人呆若木鸡,等她们反应过来,陈希扛着牌匾走远了。
“陈希……逆子……天打雷劈的逆子。”钱小玉怒不可遏,推着李翠花,命令道:“去,把牌匾给我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