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海深处的航行，远比想象中漫长。
破界飞梭在灰蒙蒙的混沌气流中穿行了整整三个月。窗外偶尔掠过一些奇异景象：悬浮的破碎大陆、凝固的时空琥珀、甚至有一次看见一头堪比星辰大小的混沌古兽在沉睡，每一次呼吸都引动周围的混沌风暴。
“那就是‘吞星兽’。”羽轻烟站在舷窗前，银眸中倒映着那头庞然大物，“成年的吞星兽，实力堪比混元金仙。但它们大多在沉睡，一睡就是百万年。”
李晨盘坐在飞梭中央，膝上横着混沌终焉剑。剑身上，十八块碎片的虚影正在缓缓旋转，与丹田世界中的实体共鸣。
这三个月，他并没有闲着。
混沌开天斧碎片已被初步炼化。这块看似不起眼的石斧碎片，实则蕴含着开天辟地的道韵。李晨将它置于丹田世界的中央，与十八块碎片组成的圆环并列。每当世界扩张时，斧刃上就会闪过一道灰芒，仿佛在帮助世界“劈开”瓶颈。
至于混沌仙尊之心残片...
李晨睁开眼，掌心浮现一颗缓缓跳动的灰色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引动他体内混沌世界的共振。
“还是无法完全炼化。”他皱眉，“这颗心脏中，残留着混沌仙尊的意志烙印。除非我踏入混元境，否则只能借用部分力量。”
“仙尊级的存在，哪怕只是一块心脏残片，也不是大罗能轻易驾驭的。”敖战走过来，脸色复杂。
自从立下混沌血誓，这位龙族太子明显收敛了傲气。但龙族的骄傲还在骨子里，他看着李晨手中的心脏残片，眼中仍有一丝本能的敬畏与...贪婪。
李晨瞥了他一眼：“想要？”
敖战一惊，连忙低头：“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想。”李晨将心脏残片收回丹田，“放心，跟着我，未来你未必不能踏入混元。龙族寿命漫长，十万年对你来说，也许只是一次长眠。”
这话让敖战眼中闪过光芒。
是啊，十万年。对寿命以百万年计的龙族来说，十万年效忠换取踏入混元的机会...这笔买卖，未必亏。
飞梭忽然剧烈震动。
“到了。”驾驶舱传来星澜的声音。
舷窗外，混沌气流渐渐稀薄。前方出现一座岛屿——它悬浮在混沌虚空中，没有陆地依托，就那么凭空存在。
岛屿不大，方圆不过百里。岛上绿意盎然，有山有水，甚至能看到飞瀑流泉。但在混沌海中，这样生机勃勃的景象反而显得诡异。
更诡异的是岛屿中央的那座建筑。
那是一座九层木楼，样式古朴，每层屋檐都悬挂着青铜风铃。风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脆声响，每一次响声都引动周围的混沌气流产生微妙变化。
天机楼。
飞梭降落，李晨带人走出。
踏上岛屿的瞬间，他怀中的十八块碎片同时震动，指向木楼最高层。
“李晨道友，楼主已等候多时。”
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木楼大门打开，走出一位白衣青年。他面容平凡，但双眼却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深邃得让人心悸。
“你是？”李晨警惕。
“在下天机楼守门人，白尘。”白衣青年微笑，“奉楼主之命，在此迎接万界祖碑的继承者。”
他目光扫过李晨身后众人，在羽轻烟身上略作停留：“月羽族公主也来了？也好，时空见证者，本就该参与这场棋局。”
羽轻烟脸色微变：“你知道我的身份？”
“天机楼，知晓万界之事。”白尘转身，“请随我来。楼主在第九层。”
众人跟随进入木楼。
第一层空空荡荡，只有墙壁上挂满了星图。那些星图不是静止的，而是在缓缓演变，仿佛在演示诸天万界的命运轨迹。
第二层是书海，无数玉简悬浮空中，每一枚都记录着一个世界的兴衰史。
第三层是兵器，从凡铁到仙器，琳琅满目，却都蒙着灰尘。
第四层...
每上一层，李晨都感觉怀中的碎片震动更剧烈一分。
直到第九层。
这里没有墙壁，只有无尽的星空。星空中央，摆着一张石桌，两把石椅。石桌上刻着棋盘，棋盘上的棋子不是黑白，而是无数微缩的世界虚影。
一位老者坐在石桌一侧。
他穿着灰色道袍，头发雪白，面容枯槁，但那双眼睛...李晨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睛。左眼混沌流转，右眼星辰生灭，只是一眼对视，就仿佛看到了诸天万界的过去与未来。
“你来了。”老者开口，声音沙哑，“比预计晚了三百年。”
李晨瞳孔骤缩：“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的时间线被修改过。”老者指向棋盘，“坐下，我们边下棋边说。”
李晨依言坐下。羽轻烟等人想跟进来，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第九层，只允许两人进入。
“先自我介绍。”老者落下一子，那是一颗燃烧的火焰世界，“吾名天机子，天机楼第三代楼主。当然，你也可以叫我...灰羽一族初代监视者。”
李晨浑身一震：“你也是监视者？！”
“曾经是。”天机子眼中闪过追忆，“三百八十万年前，我与混沌仙尊、灰羽始祖，三人一同发现了噬界者的存在。我们立下誓言，要守护诸天万界。”
“那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分开了？”天机子苦笑，“因为理念不同。”
他落下第二子，一颗冰雪世界：“混沌仙尊主张主动出击，杀入混沌海深处，彻底灭绝噬界者。灰羽始祖主张镇守裂缝，用万界祖碑永恒封印。而我...”
他看向李晨：“我认为，噬界者杀不绝，封不住。唯一的办法，是‘同化’。”
“同化？”
“让诸天万界诞生一位真正的‘混沌主宰’，掌控完整的混沌大道。那时，混沌海将成为我们的主场，噬界者来了，也只是送养料。”天机子眼中闪过疯狂，“所以我设计了这个计划——培养一位继承者，集齐万界祖碑，炼化混沌海，成就无上主宰！”
李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我就是那个继承者？”
“你，以及之前的三百六十四位候选者。”天机子平静地说，“他们都失败了。有的死在收集碎片的路上，有的被噬界者化身斩杀，有的...在见到我这关时，道心崩溃。”
他指向棋盘：“这盘棋，叫‘万界命局’。棋子是诸天万界，规则是混沌大道。赢了我，你才有资格知道全部真相。输了...”
“会怎样？”
“会死。”天机子淡淡道，“因为道心崩溃者，不配活着。噬界者的威胁，需要的是钢铁般的意志，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李晨沉默片刻，伸手执子。
他落下的第一颗棋子，是自己的家乡——天玄大陆。
“哦？从自己的世界开始？”天机子眼中闪过赞许，“有意思。”
棋局开始。
每一颗棋子落下，都代表着一种命运轨迹的选择。天机子布局宏大，每一步都牵动诸天万界的气运流转。李晨起初被压制得喘不过气，但他很快发现...
这棋盘，与他的丹田世界何其相似！
“我明白了。”李晨忽然笑了，“这棋盘，就是一个微缩的混沌世界。你在教我，如何以世界之主的视角，操纵万界命运。”
天机子点头：“悟性不错。继续。”
李晨开始反击。
他以天玄大陆为根基，向外扩张。每落一子，丹田世界中的法则就完善一分。火焰世界棋子落下，丹田世界中的火山喷发；冰雪世界棋子落下，北方冰川扩张；雷霆世界棋子落下，天空雷云密布...
他的魂道修为，在棋局中疯狂提升。
魂宇境初期...中期...后期！
当棋局进行到第三百手时，李晨周身气息暴涨，丹田世界的直径突破两千万里！
“破境了？”天机子眼中闪过惊讶，“好，好！不愧是第三百六十五位候选者，你比前面那些废物强多了！”
棋局继续。
第五百手时，李晨落下一颗特殊的棋子——那是一颗被黑雾笼罩的世界。
噬界者的棋子。
“你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天机子神色凝重，“这颗棋子，代表着噬界者已经侵蚀的世界。在我的推演中，诸天万界有三成世界已被侵蚀，只是表面还维持着正常。”
李晨盯着那颗棋子，忽然问：“我父母的死，与噬界者有关吗？”
天机子沉默片刻，点头。
“你的母亲，是灰羽一族最后的纯血后裔。她嫁给你父亲，本是为了隐藏血脉。但噬界者还是发现了。它们派出一具化身——就是你记忆中的骨魔尊，屠杀了李家。”
“但这不是全部真相。”天机子眼中闪过冷意，“骨魔尊能精准找到李家，是因为有人出卖了情报。”
“谁？”
“剑无尘。”天机子吐出三个字。
李晨握棋的手，青筋暴起。
“为什么？”
“因为剑无尘年轻时，曾被噬界者的一缕意识侵蚀。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潜意识里会为噬界者服务。”天机子叹息，“这也是为什么，他后来会那么痛快地与你结盟——潜意识里，他想把你这个‘监视者继承者’放在眼皮底下监视。”
真相，残酷得让人心寒。
李晨闭上眼睛，良久，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继续下棋。”
棋局进入最后阶段。
当第七百二十手落下时，棋盘上形成了微妙的平衡。李晨占据四成疆域，天机子占据四成，剩余两成是噬界者的黑雾区域。
“平局？”天机子皱眉。
“不。”李晨拿起最后一颗棋子，“还有一步。”
他落子的位置，不是任何一方疆域，而是...棋盘中央的空白处。
那颗棋子落下瞬间，化作一道漩涡，开始疯狂吞噬周围的一切——无论是李晨的棋子，还是天机子的棋子，还是噬界者的黑雾，全都被吸入其中。
“这是...”天机子瞳孔骤缩。
“混沌·归一。”李晨平静地说，“既然三方争斗永无休止，那就全部打碎，重归混沌。在混沌中，诞生全新的、统一的秩序。”
棋盘上，所有棋子开始崩解、融合。
最后，只剩下一颗灰色的、缓缓旋转的混沌本源之棋。
天机子呆坐良久，忽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好一个混沌归一！好一个破而后立！李晨，你通过了！你不仅通过了考验，还走出了我们三人都没敢走的路！”
他起身，深深一躬：“从今日起，天机楼所有资源，任你调用。我会为你铺平通往混元的路。”
李晨却摇头：“我不需要铺路。告诉我，最后六块碎片在哪？灰羽始祖和混沌仙尊，是生是死？”
天机子收敛笑容，正色道：“最后六块碎片，三块在灰羽始祖手中，三块在混沌仙尊手中。但他们都已...不在正常时空。”
“什么意思？”
“灰羽始祖镇守在混沌海最深处的‘永恒裂缝’，那是噬界者入侵的主通道。三百万年来，他以自身为封印，堵住了裂缝。但他还活着，只是陷入了永恒的时空凝固状态——他在，裂缝封；他死，万界崩。”
“混沌仙尊...”天机子眼中闪过复杂，“他杀入了噬界者老巢，至今未归。但我能感应到，他还活着，只是被困在了某个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地方。”
李晨沉默。
两位前辈，一位自我牺牲，一位孤军深入。相比之下，自己一路虽有艰险，但确实顺遂太多。
“所以，我要做的，是先去灰羽祖地，拿到始祖手中的三块碎片。然后去真正的混沌仙宫，拿到仙尊留下的三块。最后...重聚万界祖碑，杀入噬界者老巢，救回仙尊，彻底解决危机？”
“大致如此。”天机子点头，“但顺序需要调整。你应该先去混沌仙宫。”
“为什么？”
“因为混沌仙尊在那里留下了‘混元传承’。”天机子一字一句，“你不突破混元，去灰羽祖地就是送死。永恒裂缝周围的时空乱流，连仙君都能绞杀。”
他递给李晨一枚玉简：“这里面是混沌仙宫的具体坐标，以及外围九重禁制的破解之法。真正的仙宫，危险程度是外围遗迹的万倍。但机缘也是万倍。”
李晨接过玉简，神识一扫，脸色微变。
玉简中记载的九重禁制，每一重都足以灭杀大罗巅峰。而混沌仙宫内部，甚至有...活着的混沌生灵守卫。
“我还有一个问题。”李晨看向天机子，“既然你早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不自己集齐碎片，突破混元？”
天机子苦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到这双‘天机眼’了吗？它能看透万界命运，但也因此，我被‘道’束缚了。我若集齐碎片，瞬间就会被天道反噬——知道得太多的人，不被允许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
他拍了拍李晨的肩膀：“所以，我们这些老家伙，只能当棋手。而你，才是那个执棋破局的人。”
“去吧。你的同伴们，也该突破了。”
天机子挥手，屏障撤去。
羽轻烟等人走进来，发现第九层的星空正在缓缓消散。而李晨身上的气息...
“大罗巅峰，半步混元？！”敖战失声。
三个月前李晨还是大罗后期，现在竟已触摸到仙君门槛！
“楼主赐了些机缘。”李晨简单带过，看向众人，“接下来，我们要去真正的混沌仙宫。那里很危险，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没人退出。
凤霓裳轻笑：“混沌血誓都立了，还能退到哪去？”
两位玄武族强者对视一眼：“玄武族从不畏死。”
太古雷族长老抚须：“老朽活了八十万年，还没见过真正的混沌仙宫。死在那里，也算不枉此生。”
古魔族余孽...不，现在该叫他“古魔”了。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噬界者杀我全族，此仇必报。”
李晨点头，看向羽轻烟：“公主殿下呢？”
羽轻烟把玩着时空之羽，银眸闪烁：“时空祭坛的承诺，我还没兑现呢。而且...”
她看向李晨，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我也想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好。”李晨转身，向天机子抱拳，“楼主，告辞。”
“且慢。”天机子从怀中取出一盏青铜灯，“这盏‘命魂灯’，你带着。若遇到必死之局，点燃它，可保你神魂不灭一次。但记住，只能用一次。”
李晨郑重接过。
灯芯是灰色的，仿佛随时会熄灭，却又永恒燃烧。
众人离开天机楼，登上飞梭。
目标——混沌海最深处，真正的混沌仙宫！
飞梭启动瞬间，天机子站在九层窗前，目送他们离去。
白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楼主，这次...能成功吗？”
“不知道。”天机子摇头，“但我推演了三千六百五十万次未来，只有这一次，成功率超过一成。”
“一成？”白尘皱眉，“太低了。”
“但对诸天万界来说，一成的希望，已经是奇迹了。”天机子看向混沌海深处，眼中混沌与星辰同时流转。
“李晨，别让我们这些老家伙等了三百万年的希望...落空啊。”
而飞梭上，李晨正展开玉简，将混沌仙宫的信息共享给众人。
当看到“九重禁制”和“混沌生灵守卫”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真是给人闯的地方？”敖战脸色发白。
“所以才叫‘混元传承’。”李晨眼中战意燃烧，“怕了？”
“怕？”敖战咬牙，“龙族字典里，没有这个字！”
“那就准备吧。”李晨看向众人，“抵达之前，我要你们都突破到大罗后期以上。资源，管够。”
他从丹田世界中，取出三样东西：
一团雷霆本源（炼化雷无极所得）。
三滴祖龙精血（龙族宝库所得，一直未用）。
一瓶混沌灵液（天机子所赠）。
“自己选，能炼化多少是多少。”李晨盘膝坐下，“到了混沌仙宫，可没时间给你们慢慢突破了。”
众人眼睛都红了。
这些资源，任何一样放在外界都足以引发血战。现在居然...随便用？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这一刻，他们无比深刻地理解了这句话。
飞梭在混沌海中疾驰，驶向那个连仙君都曾陨落的恐怖之地。
而李晨闭目内视，丹田世界中，混沌开天斧碎片正与十八块碎片共鸣。
斧刃上，一道裂痕正在缓缓修复。
当斧刃完全修复之日...
就是混沌开天，混元成就之时！